巧的是,在不缘司大门处,又与永穆公主碰了个正着。
两人如今虽是同在袁不吝手下办事,可不缘司毕竟不同于朝廷那些衙门,并不叫人按时点卯。
因而,贺令姜进不缘司这些时日,与永穆公主当面碰着的机会并不算多。
既然遇着了,总要打声招呼,贺令姜双手交握胸前施了一个同辈之礼:“公主。”
永穆公主颔首致意:“竟与贺七娘子又在此处相遇,当真巧得很。”
“是呀。”
贺令姜浅浅一笑,上次在门前相遇,是她来不缘司参加考核,而面前之人已然顶着永穆公主的名头进了不缘司。www.xiumb.com
那是她自北境荒原后,第一次瞧见自己的脸。
明明是她的脸,她的身体,皮下却藏着一个全然不同的灵魂。
那一眼,当真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呢。
然而不过短短近十日,贺令姜如今却已经能够心无波澜地去瞧这张脸了。
她眼中漾着浅浅的笑意,这张脸倒映在清亮的眸子中,清清楚楚。
真是神奇。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可这张脸给她的感觉已然有些陌生起来,好似不再是自己顶了二十二年的面皮。
那张清雅的面容上,慢慢地融入了荒原那素衣女子的痕迹,多了几分明艳,几分瑰丽。就仿若一树雪中的梨花,悄然染上了鲜艳的红,化成了一支临水海棠。
这种感觉,当真有些神奇。
她眼中的笑意,总让人觉得有些捉摸不透,永穆公主不禁皱眉:“近日不缘司上下皆在探查神宫余孽,不知贺七娘子那处可有什么收获?”
“那神宫余孽近来都蛰伏了起来,倒叫人无从入手。”贺令姜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叹道。
“公主呢?”贺令姜转而问道,“听闻年前那场荒人动乱,似乎有几分神宫的手笔,公主也曾在北境呆过,不知可有线索?”
永穆公主眸中微眯,当初不知那太清观老道从何处得了消息,竟引得皇帝怀疑她与神宫暗处有联系。
她先前确实是借神宫之手,夺了萧姮的身体。
可萧姮与那神宫,当时确无联系的呀,也不知到底是何处出了差错,竟叫皇帝对她生疑起来,害得她好了许多心思,才让皇帝打消了几分猜忌。
神宫许是策划了荒人动乱之事,郢都之中也有不少人说。但皇帝曾对她起过猜忌之事,旁人应当是不知晓的。
贺令姜如今这般问,是真心好奇,还是有心试探?
永穆公主掩去心中疑虑,面上含笑道:“我当初在北境时,倒未曾听过神宫的名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如今身在郢都,对北境那些事,更是不清楚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如今是萧姮,与那神宫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有何可怕?
至于那神宫,永穆公主眯了眯眼睛,他们想借着自己的身份插手大周宫廷和朝堂之事,也要看她配不配合了。
如今,双方皆有彼此的把柄在手,谁能走到最后,就看哪个技高一筹了。
两人边走边交谈,已然穿过不缘司各部,到了掌司及其辅佑办事的地方。
永穆公主侧首瞧向贺令姜:“我寻袁掌司还有些事情要说,就不与贺七娘子交谈了。”
贺令姜点点头,看着她渐行渐远,自己脚下微转,也自去做事了。
卢家的事,三司和裴攸都在查,只是众人虽将目光落到其上,却无实际证据,一时也奈何卢家不得。
许是察觉到日渐闭紧的危机,卢家也沉寂下来,除却卢少府监一如既往地到衙门办事,卢家其余人若无要事几不外出。
眼见着,就要有一场风雨方至。
贺令姜坐在桌案后,思虑着卢家之事,窗外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她走过去,推开窗子便见裴攸一身黑衣站在角落里。
贺令姜微微让开身子,裴攸便甚是娴熟了翻了进来,而后又回身将窗子合上。
贺令姜不由玩笑道:“你这翻旁人家窗户的动作,可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不敢当。”裴攸神态自若地在桌边坐下,瞧着倚着窗边而立的贺令姜,问道,“你不过来坐?”
贺令姜“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走过来:“阿裴,我发现几日不见,你脸皮愈发厚了。”
裴攸提起茶盏,倒了一盏茶放到她面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本正经地道:“尚可,还有进步的空间。”
贺令姜这下子真是噗嗤乐了,能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笑的,也就裴攸了吧?
“笑什么?”裴攸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
贺令姜屏住笑意,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今夜来是有何事?”
“是卢四族兄,卢六郎的事情。”裴攸道。
“查到了什么?”贺令姜来了兴趣,对这卢六郎,她近两日也派人查了些消息,说是卢家旁支所出。
卢六郎在范阳一带少有才名,写的一手好文章。贺令姜也派人寻了他早年的旧文来瞧,此人在确实颇有几分见解。只可惜卢六郎因身有痼疾,不得科举,倒凭白埋没了这份才华。
后来,他得回乡探亲的卢少府监看重,跟着一道回了郢都,之后一直在卢少府监手下做事。
虽然没能入仕,但好歹也算有了几分前程。
只不知,在卢家同私售铁器的案子中,这卢六郎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裴攸将这几日查到的东西,与她一一说来,关于卢六郎的出身经历,与她查的倒无甚出入,除此之外,便是卢六郎这些时日的行为。
裴攸的人跟了卢六郎好几日,他这些天除了跟着卢少府监做事,其余的时间便闭门不出,也未曾与甚么可疑人物来往。
只一点,引起了贺令姜的注意。
“你是说,卢六郎每月十五都会到一家书铺去买些书回去?”
裴攸点点头:“没错。这习惯除了他贴身伺候的人,旁人倒是皆不知晓,我也是使了些手段才打听出来的。”
“这家书铺,手下人也乔装去探过,似乎就是一普通书铺,没什么奇怪的。只是……”
“只是,明日就是十五了。”贺令姜接道,“照着卢府如今情况,卢六不去便罢了,可他若还是照常前去,那这书铺,就有些意思了。”
裴攸笑了,她果然懂得他心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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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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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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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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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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