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他们这张四方桌,因着她撑了把大伞的缘故,旁人都觉得奇怪,避了开去,倒还有两个位子空着。
“你随意。”贺令姜淡淡道,说罢,又低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馄饨来。
黄衣男子翩翩一笑,掀袍在贺令姜右手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鄙人姓黄,不知两位怎么称呼?”他眉眼含笑地看着两人。
这两位的长相真是出挑呀,真可谓秀色可餐。
若是能让他天天瞧着这两位,他愿意茹素三年,心甘情愿地少食一半恶鬼。
对着他的殷切,裴攸状若未闻。
贺令姜掀起眼皮瞧瞧他:“有事?”
面对两人冷淡的态度,黄衣男子却毫不在意,面上仍挂着笑:“萍水相逢即是缘。咱们如今共坐一张桌前,也算是缘分了,某不过想认识下两位。”
“小娘子如何称呼呢?”对着贺令姜,他的语气更是柔和了几分。
贺令姜动了动汤匙,她这幅身躯吃不得太多东西,这一碗馄饨不少,方才倒是忘了让摊主少煮一些了。
她索性放下汤匙:“你都说了,萍水相逢。”
“阁下还是快些吃东西吧。”贺令姜下巴微动,点了点他面前刚刚上桌的馄饨。
黄衣男子也不恼,冲着一笑:“多谢小娘子提点了。”
说罢,便手持汤匙,舀起一个吹都不吹,就往嘴里送,活似觉不到烫似的。
贺令姜与裴攸对视一眼,两人亦是不动声色。
等到裴攸放下汤匙,那黄衣男子也恰恰好用完一碗。
“老板,结账!”
“好嘞!”摊主高应一声,小跑着上前去。
黄衣男子忽地收了面上笑容,指了指面前的贺令姜二人:“这两位的一道结了。”
贺令姜挑眉,朝他看去,却也没有说话。
“行!一共十二文。”
摊主伸手接过黄衣男子递来的铜板,笑眯眯地道:“多谢郎君、娘子惠顾了!”
“不谢,不谢。”黄衣男子不耐摆手,对着这殷切的摊主,他面上却僵得很。
他这般说,倒叫摊主不知如何再回话了,只好又干笑了两声,回到摊前继续忙碌。
贺令姜从袖中掏出几枚铜板,往黄衣男子面前的桌上一放:“多谢郎君好意。不过这账,还是我们自己结吧。”
说罢,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布伞,站起身子,就往外走去,裴攸也紧跟着她的脚步离开。
黄衣男子一愣,难得请次客,竟还被拒了?
见贺令姜两人已渐行渐远,他又连忙将桌上的铜钱拢入袖中:“等等我,等等我呀!”
黄衣男子提着衣袍,小跑着追上贺令姜:“两位要去哪里?咱们不如一道?”
见两人不理自己,他又转而冲着裴攸念叨道:“这位郎君,你说说咱们总归是男子,哪有出门让人家小娘子请客的道理。”
说罢,又故作痛心地摇头叹息:“哎,人心不古啊……”
亏这郎君长得这般好看,竟是如此没有风度。
裴攸面色如常,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
黄衣男子笑吟吟地看向贺令姜:“小娘子,你喜欢些什么东西,同我说。鄙人定然不会吝啬自己的钱囊的。”
“男子嘛……必然是要舍得为小娘子花钱的。”
这般好看的小娘子,自己若能一掷千金搏一笑,那便是梦里,也都要忍不住笑醒的。
贺令姜侧首,眉头微皱:“怎地?女子就要花你的钱不成?”
她不过想请裴攸吃顿馄饨,怎倒莫名招来这么一个东西,在自己耳边叨叨个不停,还说这么一堆自大至极的话语。
这人可是数百年都在哪个深山老林杵着、闷着,不曾见过世面?
满嘴的话,一股子自大又腐朽的味儿。
“那倒也不是……”黄衣男子讪讪一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小娘子若是愿意,我花你的钱也成。”
贺令姜心中一梗,冷冷道:“阁下想得倒是美。”
“哈!”黄衣男子一乐,“小娘子果然懂我,我这人素来爱想些美事。可见……”
贺令姜彻底无话可说,只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只当他的话是耳旁的风。
裴攸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黄衣男子一路跟着两人,贺令姜此时倒不好直接回府去,只得撑着伞,在街巷中穿行,想着寻着一个偏僻的地方,将这人解决掉再回去。
只是此时正是早间,坊市开业,街上各行各业的人来来往往,倒是一时令人找不到个避人处。
黄衣男子紧紧跟在贺令姜右侧:“小娘子,今日未曾下雨,你撑伞做什么?”
这一路走来,可有不少人在暗中看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小娘子长得着实好看。
贺令姜不理他,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她上元节出来时,记得不远处应当有个巷子,里面没什么住户,那处应当僻静些。
“不过,你撑伞也好看,这般出行,反而能为娘子多增添几分风姿呢……”
看到街旁的成衣铺子,黄衣男子眼中不由一亮:“小娘子,不如买件衣衫吧。虽则你已经足够好看,不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
他打量了一番贺令姜:“你这身衣衫的颜色着实暗淡了些,配不上小娘子的容貌气质。”
黄衣男子刚在成衣铺子前停下来,却见贺令姜脚也不停地继续往前去,他连忙又追了上去。
“让让,让让,诸位让让!”有推着轮车的人,正往这边来。
轮车之上堆了满满几大袋新米,将他面前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只得一面小心地推着轮车,一面大喊着,让路上的行人避开,以免不小心撞到路人。琇書蛧
谁成想,路上偏偏有一块石头,推车人一个不察,车轮便撞了上去。
推车人手上的轮车再也稳不住了,满车的米袋都倾倒下来,撒了一地,正好倒在了黄衣男子的脚上。
他眉头一皱,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推车人,面上越来越冷,越来越僵,如同瞬间被冰冻住了一般。
而后,那张僵硬的面孔却又突然似被什么东西扯开了唇角。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如同上了釉的牙,朝着那倒地的推车人就要哈哈大笑。
贺令姜猛然回头。
“啪!”
两张符箓紧紧封住了黄衣男子大张的嘴巴,及时将他未出口的笑声堵了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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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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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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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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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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