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姜说了要带他去郡丞府,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便可出发。
她带着阿满从侧门出去,便见自家马车静静地停在一旁。
阿满上前为她掀开车帘,就见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她不由唬了一跳,回头去看贺令姜。
“七娘子……”
贺令姜顺着看去,就见裴攸肃着一张脸端坐在马车里,一身玄色衣袍衬得他面上气势更加冷冽了几分。
“没事。”贺令姜撑着阿满的手,上了马车,“这是裴家郎君,今日同我去郡丞府。”
看到贺令姜上车,裴攸面上的冷色稍微退了几分:“贺七娘子。”
贺令姜微微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一双眼睛却打量着他。
裴攸暗自蹙眉:“怎么了?”
“裴郎君现下没打算在临川显露身份踪迹吧?”贺令姜问他。
裴攸颔首,如今只是将私采铜铁的疑点定在柳渊身上,却无实实在在的证据,贸然显露他的身份,只会令柳渊这些人更加警惕。
除了那孙郡丞,裴攸此次或还要与他合作,靠着他周旋查探。
“既如此,你这幅样子可算不得低调。”
裴攸虽是一身简单的玄衣,这布料看上去却不菲,再顶着那样一张脸,跟着她到郡丞府去,铁定会引人关注。
当下的郡丞府,暗处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呢。
贺令姜敲敲车厢壁:“贺峥。”
“七娘子?”贺峥拱手应是。
“去寻身咱们府中护卫的衣衫来。”贺令姜指指裴攸,吩咐道。
贺峥了然,不过片刻便取了一套还未上身的衣衫过来,上面还放着一盒遮掩之物。
贺令姜接过东西递给裴攸:“喏,遮掩下自己。”说罢,便带着阿满跳下了马车。
裴攸看着那些东西一愣,他倒是忘记这些了,当下利索地动手,将自己又重新拾掇了一番,这才出声道:“好了。”
贺令姜重新上了马车,就见面前的人已然换了一副样子。
身形还是那个身形,但是肤色相较之前却暗了几分,一双眼睛也经过修饰,掩盖了原有的那份深邃之感。
一身浅灰衣衫微微中和了他身上自带的那份凛冽之感,虽则看上去依然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但总算少了几分夺目之感。
若是低着头不与人对视,收敛着身上的气势,旁人也不过当他是个长得俊俏些的护卫罢了。
贺令姜满意地点点头,轻叩车壁,马车这才晃悠悠地往郡丞府行去。m.xiumb.com
看到贺家七娘子,郡丞府的仆从连忙上去迎接,一人小跑着去告诉自家夫人和四娘子。
这贺七娘子先前在郡丞府住了几日,府中上下都知晓,四娘子与夫人都是很看重她的,特意命府中仆妇小心伺候着。
仆从引着贺令姜往府中去,阿满在一旁为她撑着大伞,裴攸便如同一个尽忠尽责的护卫,半垂着头,与贺峥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贺令姜还未踏入孙夫人院中,便见孙如锦从院中迎了出来:“令姜,你可算回来了!”
得亏令姜相助,害她阿娘的人才能被揪出来。前两日,她特意备了些谢礼送去贺府,却听说令姜不在府中。
贺令姜不动声色地避开孙如锦要拉自己手的双手,改而任她挽着自己的臂弯,笑着道:“我前几日出去寻些石头,所以离府了几日。”
贺家的七娘子,痴迷绘画与矿石颜料,时不时会出府到临川周边去寻些矿石。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她此番出去也并不奇怪。
“那可寻到什么心仪的石头了?”孙如锦挽着她,一面侧首好奇一面向院中走去。
贺令姜眉眼含笑:“还是有几个不错的。锦娘可感兴趣?我改日送你几块。”
孙如锦摇摇头:“还是罢了,我对那些兴趣不算大,还是不夺你所好了。”
两人说笑着,这便就进了屋子。
孙如锦笑着松开贺令姜的手臂:“阿娘,令姜来了。”
贺令姜微微欠身,冲着孙夫人行礼:“夫人。”
黑猫被捉,又加上又辛夷树灵护她,孙夫人休养了几日,身子已无大碍。
从孙如锦处,她也知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对贺令姜更是心生感激。
孙夫人目光温柔,满脸笑容地连连招手:“来,快来这里坐下。”
贺令姜浅浅一笑,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落座:“看夫人神色,身体想是已然大好了。”
“这还要多谢令姜你了。”孙夫人语气中尽是感激,“若不是你帮忙,我竟不知那赵妾侍还隐着这样的心思,更想不到养了许久的芝麻竟是致我重病的原因。”
“人心难测,说得就是如此,夫人也无需介怀。幸而,夫人身边有那树灵相护,才没有让那人得逞。”贺令姜道。
“是呀。”提到辛夷树,孙夫人面色不由黯然下来,“只是可惜了它……”
辛夷树已生了灵性,本可进一步修行,却为着护她,耗了自己一身灵气。
见她伤感,贺令姜不由宽慰她:“对树木来说,本就不知春秋,虽重修漫漫,但与它来说也不过刹那永恒罢了。”
“夫人也不必愧疚,那树灵是受了夫人一家的信仰和香火之力,得而生灵,如今又为着救夫人,自愿散了自己的灵气。它内心,想必也是开心乐意的。”
孙夫人微微侧脸,拿帕子沾了沾自己的眼角,而后扯出一个笑道:“令姜说得是。它既救了我,我再徒自伤感也是白搭。正如你先前所说,我们潜心供养的数十年,也许它就又修回来了。这才是正事。”
撇开这些事不谈,孙夫人又拉着贺令姜问了问她素日的喜好,送了她一些小娘子间时兴的首饰头面,这才放她与孙如锦离开。
阿满撑着伞,就难以拿下这些首饰了,不得不将它递给裴攸贺峥二人捧着。
孙如锦指指那些首饰:“你瞧瞧,这些可是我阿娘亲自去银楼挑选了。这支碧玉簪,阿娘觉得与你甚是相衬,更是压了高价,从当时诸多心仪它的小娘子中争来的。”
“我阿娘,对我的首饰可从来没这般用心过。”她不由摇摇头,故作叹惋,“更别提,为我一掷千金了。”
贺令姜好笑:“此处酸味甚重呢,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在拈酸吃醋呢?”
孙如锦不由哈哈一笑:“这醋,吃的值,你可是帮了我们家大忙呢。”
“更何况……”孙如锦一臂抱在腰间,一手支在下巴下打量着她,含笑打趣,“贺家的七娘子这般貌美,别说阿娘了,连我都忍不住要将自己所有好看的首饰送给你,如此才衬得上你这般容颜了。”
贺令姜不由噗嗤一笑,摆手道:“那可不必了,我要那么多首饰作甚,莫非是要将自己堆成个金玉做的人儿不成?”
两人玩笑着出了孙夫人的院子,贺令姜这才收了笑,对着孙如锦说:“锦娘,不知郡丞可在府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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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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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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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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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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