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相山眼中微动,却没有回答。
“能让贺氏这百年世族三缄其口的,怕也只有那位了。”贺令姜了然。
贺相山苦笑一声:“令姜当真是聪慧。阿爷将你养得这样好,竟不知是不是该欣慰了。”
果真如此。
贺令姜眉头微蹙:“我们贺氏可是曾获罪于圣人?”
贺相山摇摇头:“并不曾。”
“那为何贺氏子弟不得再往高处为官?”
“我贺氏一族虽不曾获罪于圣人,却让圣人生了疑心。自古以来,惹得君王猜忌的臣子,可有哪个落得着好下场?”贺相山沉沉叹息,语气间尽是无奈。
“贺氏与其在朝堂上担惊受怕,唯恐哪日行差踏错,便惹得全族受累。倒不如自请辞官而去,保留这百年世族的名望,在这临川郡内继续做个受人敬仰的郡望大族。”
“所以,这一场退让,是贺氏一族主动与圣人的承诺?”贺令姜不露声色地试探。
贺相山颔首:“当初贺氏子弟尽数离开朝堂,回归祖籍。圣人不过婉言劝了两句罢了。这事,他知,我知。从此之后,贺氏安于乡野,不入庙堂;他将贺氏抛开去,让贺氏继续安安稳稳地做个钟鸣鼎食之家。”
竟是如此,看来贺氏离开朝堂,亦是圣人心中所想。
贺令姜不解:“我们贺氏,到底做了何事惹得圣人生疑,竟至容不得贺氏一族在朝堂之中?”
贺相山站起身,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已是旧事,你一个小娘子,还是不要多问了。”1
贺令姜知他不会再说,只得作罢。她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阿爷认为,这些可是圣人派人所为?”
贺相山拧眉,细细思量一番后摇头:“这事,怕是与他无关。”
圣人忌讳贺氏,但贺氏毕竟未曾犯过什么大罪,他们识眼色,主动请辞退出朝堂,圣人也便挥挥手放他们离开。此后十几年,往事尽埋,圣人也不曾明里暗里找过贺氏麻烦。xǐυmь.℃òm
如今又怎会命玄阳这等玄士,暗中花个多年去图谋贺氏的铜符呢?
他若想拿下贺氏,随意安个名头下来,便能将贺氏一网打尽。
贺令姜垂眸,如此说来,贺氏惹得圣人生疑,与玄阳等人暗害贺氏谋取鱼符是两回事。
“阿爷觉得,圣人猜疑和有人谋害这两件事,哪个更危急一些?”
这种两眼摸黑的状况,贺相山又怎能说得准呢?
只是——
“那鱼符连我都不知晓它的用途,不知玄阳等人取它作甚。我情愿将这东西拱手相送,保贺氏一族平安。”
“送上门的东西,那些人怕是生疑不取。更何况,我们并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贺令姜拾起桌上的翼宿令牌道,“玄微道长曾说,他曾于北境见过另一枚星宿令牌。”
贺诗人看她一眼,撒谎,明明是她自己所见。2
贺令姜只做不觉,继续道:“这背后,怕是有一张大网。我们即便将家中传下的铜符交与对方,对方信不信另说,便是他们达成目的后,对待贺氏一族的态度会怎样便值得商榷。”
贺相山看了看那铜符,叹道:“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当真两难。”
贺令姜将铜符放回远处,语气平和:“所以说,贺氏一族该入仕。贺氏已经远离朝堂这么多年,于庙堂之上再无根基,圣人便是疑心再重,也该散了几分。而这背后谋害贺氏之人,却是近在眼前。”
“当务之急,我们该积蓄自保之力才是。”
贺氏虽有私兵,然自大周立朝之后,便对世家大族的私兵数量进行严格限制。《周律疏议》明言,世族私兵数量不得越过三百之数。贺氏便是私下豢养,怕也加起来不过五百。
更何况,这些私兵分布在庄子上,也没有天天围着贺府的道理。
但是先前玄阳等人只暗中图谋,便可见他们这事见不得光,更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世族出手。
贺氏如能再次入朝为官,身处庙堂,领着朝廷俸禄就是朝廷的人,便又多了一层护身保障。
“在野的世族兴亡,朝廷或许不会在意。但若是在朝为官的官员突然被害,这事便可闹大。”
“背后那伙人图谋不小,贺氏只是其中一环罢了。我们要的,便是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动手。如若可能,借圣人之手拔除这波人,也不是不可能。”
贺诗人终是开口声援贺令姜:“阿兄,我觉得令姜说得有理。再说,限制族中子弟入仕,他们口上虽不说,心中还是有怨言的。”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贺相山的脸色:“二房的事,我们也该引以为戒。我们贺氏子弟,总不能一直窝在这临川一方小天地中的。”
贺相山按按眉心,疲惫地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你们回去歇着吧。”
贺令姜与贺诗人对视一眼,没有再劝。
她上前将桌上的东西取过:“这些东西,女儿便先拿回了。”
贺相山摆摆手:“去吧。”
他看着贺令姜逐渐远去的身影,幽幽叹息。
他自是知道令姜说得对,有人暗中谋害,借助朝廷之力震慑对方才是正经。
更何况,贺氏安于乡野,五年,十年尚可,但二十年呢,三十年呢?
这么多年,他们贺氏一直安稳低调,圣人的疑虑可会就此消散些许?
一走出院落,贺诗人便不由戳了戳贺令姜:“你可真敢说,看把兄长气成什么样了?”
贺令姜道:“这是贺氏的暗疮,不下狠心便剜不去。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父亲放弃压制贺氏子弟入仕的做法。”
她侧身,示意阿满几个退后几步,隔出说话的空间来,方继续道:“贺氏惹了圣人疑心,为保安稳便主动退出朝堂。这么做没错,可长久下去,对贺氏一族的发展来说并非好事。”
“一味的退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说实话,贺宪成的做法她虽不认同,但也能理解。他的这桩事,对贺氏长房而言是个悲剧,对他自己而言,亦是悲剧。”
贺令姜当初杀他,并非认可且维护贺相山的做法。只是因为,他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性命,且贺七娘子是因他而死,她既借了贺七娘子的身躯,自然也得为她讨个公道。
“我不认同父亲的做法,如今既有机会劝他,自然一道说给他听。至于他到底怎么做,就看他自己的思量了,我也不会再干涉。”
贺令姜毕竟不是贺七娘子本人,能为贺府安危、贺氏发展思量到这种地步,已是仁至义尽。
贺诗人心知肚明,凭着她的本事,到哪里都能混得很好,实在没必要硬绑在贺府这条暗中危机四伏的大船上。
可如今,她却帮着兄长,撑起了整个贺府。
贺诗人心中动容,俯身深深一礼:“令姜,多谢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贺令姜更新,第七十二章 两难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