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鼓起勇气上前,想要和佳人邂逅,为了寻找她已经足足找了一年,他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这位小姐,我......”
然而他才刚开口,旁边的丫鬟便拦在了佳人身前,凶巴巴的道:“你谁呀?我警告你,我家小姐已经定亲了,你别打我家小姐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定亲。
轰的一声,宁尘如遭雷击,一时间不知所措,她已经定亲了,她怎么就定亲了?
宁尘着急的问道:“什么时候定的亲?”
“要你管。”丫鬟没好气的说道,但或许是为了让宁尘死心,她又补了一句,“去年中秋我家小姐就定亲了,等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我看你像是读书人,当知道什么是廉耻。”
去年中秋,去年中秋......
宁尘心中大恸,他找了足足一年,从去年上元节一直到如今,却迟迟没能找到,若是能早一点找到,说不定......
然而一切都晚了。
此时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宁尘心如死灰,默默地转身。
丫鬟哼了一声,道:“小姐,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佳人点头,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扭头,看到宁尘淋着雨走着,脚步迟缓,如失了魂一般,她心中不忍,对丫鬟道:“碧儿,你把这把伞给刚才那位公子送去,看他怪可怜的。”
碧儿不乐意,但拗不过小姐,只好闷闷不乐的追上宁尘,将一把油纸伞塞给宁尘,也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等宁尘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把油纸伞,再转身看去,却只见烟雨朦胧,街上一柄柄油纸伞穿梭,哪里还有佳人的影子?
从此之后,宁尘将油纸伞珍藏起来,开始发奋读书。
三年之后,他高中。
五年之后,他成为知府,却偶然得知,当年那位佳人嫁人之后过得并不好,夫家遭遇了变故,她的丈夫病死,只剩下她和一个婆婆,还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年,但那柄油纸伞他依然留着。
知道消息之后,他派人暗中接济那位佳人,偶尔也会远远地看上一眼。
那个上元节点花灯,比一河的花灯还要漂亮的佳人,如今却是多了些许风霜之色,但看在他眼中,却还是和当年一样。
花开千万朵,却没有任何一朵与其一样。
只可惜,那朵花并不属于他。
此后十几年,他辗转多地为官,也曾做到了三品大员,但最后并没有留在京师颐养天年,而是回到了家乡。
当初的佳人已经成了老妪,而他也已经鬓发皆白,只有那柄油纸伞,还是和当年一样。
上元节又到了。
宁尘来到街上,撑着油纸伞,看年轻人们嬉戏,看货郎们穿梭,叫卖着各种吃食花样......
河边,一盏盏花灯亮起,随着河水飘荡。
一个年轻人眺望前方,和对面一位女子隔河相望......宁尘看在眼中,却不禁想,这会不会又是一场求而不得?
......
时光流转。
宁尘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生,从部落首领到书生,再到将军,再到老人......他仿佛在轮回,度过了一世又一世。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记得曾凡书和杜晓,然后便忘了。
到后来,连天上飞的大鸟,地上有着黑色轮子,跑的飞快的盒子......这些也忘了。
一世又一世,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曾经历过什么,忘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只记得自己叫宁尘。
也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经历了多少人生。
宁尘变成了一个少年,他站在大雪山上,手提三尺青峰,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感慨:“人间不值得。”
人间不值得。
人间......
忽然,少年愣住,脑海中闪过很多模糊的画面,他喃喃自语:“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是人间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的眼神终于恢复了神采,他看着自己手中的三尺青峰,冲着面前斩出一剑。
奇怪的是,虚空竟被斩的破碎,变成了一块块碎裂的镜子。
而在镜子之中,倒影的并不只是少年,还有老人、书生、将军......
“众生皆苦,可人间值得。”少年自语,眼中神光熠熠,“这就是人间道吗?佛说众生皆苦,世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识盛。”
“原来所谓的人间道,便是重演人间八苦。”
哗啦......
破碎的虚空蔓延,最后将少年淹没。
当一切破碎,最后又重归于虚无,宁尘睁开了眼睛,他面前是一个洞口,一如进入人间道时候一样。m.χIùmЬ.CǒM
宁尘转身,看向身后。
一片漆黑。
看不到陆晓,也看不到曾凡书。
“他们应该还没走出人间道。”宁尘自语,回想经过,却发现脑海中的记忆很模糊,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经历,但他已经明白了人间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谓人间道,便是要让人经历人间八苦。
第一世宁尘成为了襁褓中的婴儿,那便是生,此后长大,成为部落首领,遭遇疫病,妻子病死,自己也病死......
这便是生老病死,人生八苦的其中四种。
第二世,宁尘成了一个书生,有一个同窗孟怀,自己很讨厌孟怀,却不得不忍着讨厌,和孟怀同朝为官。
那便是八苦中的怨憎会。
第三世,他成了一个将军,妻子怀孕之际,他却不得不赶赴前线,和相爱的人离别,不得相见。
这边是爱别离。
第四世,他成为了爱慕佳人的书生,上元节得遇佳人,一见倾心,但却找了一年不能找到。
等再次相见,对方却已经定了亲,哪怕后来对方丈夫去世,却也有孩子,而自己也已经是朝廷官员。
受限于种种,最终只是求不得。
最后,他受困于色、受、想、行、识这五蕴当中,历经了不知道多少次轮回,这便是五阴识盛。
苦难不可怕。
可怕的是每经历一次轮回,每经历一次苦难,原本的记忆就会消失一些,等到最后可能就会永远忘记自己是谁,被困在人间道当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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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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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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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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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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