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忍不住在门口呸了一声。
陆三娘子跨进院门的脚收了回来,“碧荷,你是小拾身边的人,你的举止代表的是小拾。”
碧荷和几位娘子接触不多,并不是很知道几位娘子的行事,但她也知道,陆家是重规矩体统的人家。
她的举止是有些不妥当,可碧荷忍不住还是要辩驳两句。
“是奴婢知错了,只是三娘子不知,姑娘每次来善福堂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又被挑了刺。”
碧荷说完还凑近三娘子,神神秘秘地说:“姑娘提前发动和善福堂就脱不了关系,姑娘不让奴婢们在你们面前透露半个字。”
“提前发动是意外?”陆三娘子问,她们从未想过会是意外,毕竟也就提前了七八日,提前个是来日发动也是正常的。
碧荷点头,“姑娘踩到冰块脚下打滑,撞到廊柱上。”
陆三娘子之前生出来的那一点心思也都熄了,这样要命的一家子,还是趁早离了的好。
“三嫂子等等我。”
陆三娘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后天秦玲儿的呼喊。
“玲娘怎么来了?”
秦玲儿紧赶几步,“不耐烦听他们打太极,禾娘和沈大郎在说话,我来与三嫂子一道把禾娘东西取回去是正经。”
秦玲儿说完又补充,“三娘子讲体面尊长辈,我可不管,为老不尊,我得臊一臊她。”
“促狭鬼。”
秦玲儿跟来了陆三娘子就只需料理着对账取东西。
陆风禾账册做得细致,杯盏瓷器、布匹皮料、金银玉石,分门别类,桩桩清楚件件明了。
陆三娘子和碧荷对着册子,丫鬟婆子听着名去找东西。
王妃在内间躺着并未露面,可越听越心凉,果真要搬空她的屋子呀。
秦玲儿却越听越气愤,这些白眼狼,吃用拿了那么多,还处处搓磨人。
丫鬟捧来一套缺了一個杯子的茶具。
“慢着,这就不必拿走了,不成套了,乱了套的东西拿回去做甚,放回去吧。”秦玲儿说。
陆三娘子点头,“对,乱套了就不必往回拿了。”
王妃一边哎哟哎哟,一边听着外间的动静,只要一有人说话,王妃就觉得是在议论她。
“娘子,这对赏瓶碎了一只。”
“不配对的东西也不要了,放回去。”秦玲儿说。
王妃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乱套,不配,这是在含沙射影说谁呢。
陆三娘子听着只想捂嘴笑,果然还是要让玲娘来,那张嘴,可没人能说得过她。
“这么陈旧的料子怎么还舍不得裁了?不要不要,两浙路时兴料子多得很,过季的东西拿回去碍手碍脚的。”
“诶诶诶,不要了不要了,这东西不要了,我做主孝敬王妃了。”
秦玲儿一阵不要了,看不上,太埋汰了……说得陆三娘子憋笑憋得辛苦,王妃却憋气憋得胸口疼。
这边对册取东西取得痛快,陆风禾却有些顶不住沈南珣的目光。
“禾娘,这些年这些事你为何从未与我说过?”沈南珣问。
陆风禾有些愤懑,“我如何与你说,说你娘搓磨我,还是说你娘侵占我的嫁资?”
“也不是不可。”
陆风禾冷笑出声,“呵,你娘说我不恭不孝你不也信了吗?”
沈南珣无从辩驳,他确实没有质疑,但他当时想的是,本来就是两个陌生人,能处在一起最好,处不到一块能相安无事也便罢了。
“世子你从来没相信过我,你让我如何与你说,你我夫妻多年,难道连我是不是敬重长辈和睦妯娌的人你都不清楚吗?”
“是,你是没与我说过这事,没有质问过我,那是因为你打心底就认定了是事实啊,连闻讯质疑都不需要了啊。”
沈南珣哑口无言。
“你受了委屈可以与我说啊。”
“你都不相信我,我与你说又何用?远了不说,就说我提前发动一事,你查得清清楚楚,却无半分作为,你让我与你说甚。”
陆风禾越说越难过,自己要死要活又哭又闹嫁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次是我和姐儿运气好,只是提前发动了,两人都还算康健,若是其中一个没那么走运呢?若是两人都没了呢?是不是也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琇書網
沈南珣也很痛苦,“那是我母亲啊。”
“那你的好表妹呢?”陆风禾问,“母亲你没办法,表妹也没办法?知道她心术不正居心不良,你又做了什么?”
“莪……我把她关起来了。”
“关了刑部牢房还是大理寺大狱?你能管她一辈子?还是能让她长记性?”
陆风禾扭头看向一边,连眼神都不愿给。
沈南珣的内心再次激烈动荡,原来他不仅没能封妻荫子,甚至没能护得安稳。
“禾娘,我会改。”沈南珣一字一顿,郑重其事。
陆风禾摇头,“可我怕了,我只想我的孩子平安长大成人。”
沈南珣多少觉得陆风禾有些小题大做,怎么就上升到了这样严重的问题。
陆风禾不能说自己上辈子的奇遇,只能说,
“我这段时间时常梦到枍哥儿没了,蓁姐儿也离了我。我成宿成宿睡不着,我怕一睡着就又梦到。”
沈南珣不能安慰陆风禾说那就是个梦,因为他也做到过似乎很离奇,但处处应验的梦。
“禾娘,我会护你们母子周全的。”沈南珣只能做这种无谓的保证。
陆风禾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幅度很小,可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沈南珣心上。
“放我带着孩子归家吧,求你。”
沈南珣如遭雷劈,悄悄听到是一回事,当面说又是一回事。
当初信誓旦旦说绝不放她归家,除非他死,可如今,他觉得自己再无立场留她。
“非要如此?”沈南珣字字泣血,他觉得心口比伤口更疼。
陆风禾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言语,又似乎道了千言万语。
两军对垒,沈南珣从不退宿,此刻也是,对上陆风禾的视线,沈南珣毫不退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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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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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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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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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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