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和垂下了眼眸,一副任由他说破嘴皮也不会再听的样子。很快,云佑也失去了耐性,他再度埋首于奏折之中,随意地挥了挥手。
“看你在朕这里待着无事可做,若是你将手里的书看完,便回你宫中去罢。”云佑看起来大方得很,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你母后要去你宫里看你,届时你可别气恼她。那日她也并非存心与你为难,只是……”
“陛下放心,我不会和贵妃娘娘有所争执。贵妃娘娘心地宽厚,想必是来与我叙旧的。”
云清和将手里的书往桌上轻飘飘地一扔,起身便要向他辞行。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满,云佑蹙起了眉头,恼道:“你始终不肯叫朕一声父皇,也不愿唤她一声母后吗?你别忘了,若非她豁出性命将你生下来,你哪里会有……”
说到这里,云佑当即顿住,没能继续再说下去。
只见云清和扯开了嘴角笑得满是嘲讽。
“会有什么?哪里会有我的今日?”云清和低低地呵笑一声,被睫毛挡去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恨意。“若知生来便是苦难,当初还不如不生的好。”
“放肆!”云佑越听越火大,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书桌上,吓得四周的宫人都匆忙跪了下来。
偏生云清和一点都不惧怕他,一脸平静地走到他的面前,恭敬地行礼告退。
“陛下国事繁忙,小民告退。”
他将自己的身份降得卑微到了尘埃里去,看着云佑面上露出复杂又郁闷的表情,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只要能给他添堵,云清和的心情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阔步走出了太和宫,孤身一人,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自己的住处折回。
不多时,便有几名宫人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许是受了皇帝的嘱托,要他们盯紧他。
云清和满脸的厌弃,却没办法将这些人甩开。
待他回到了自己的宫中时,却发现有好些个男男女女的宫人像阅兵似的候在了太明宫外,等他走近了才想起云佑方才说的话。
他的母妃,俞雪真要来太明宫。
云清和勾起唇角,面带阴冷的讥讽,眼中也尽是嘲弄。
这是来干什么?看他死没死吗?
云清和大步走进了太明宫的门口,刚进去就被里面的人给拦了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到了别人的去处呢。
“大皇子殿下,贵妃娘娘才来宫中拜访,您该遵守礼节,行礼才是。”
合着她除了拿行礼做文章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是吗?
云清和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那宫人低下了头,诚惶诚恐地道:“奴才不敢,只是娘娘吩咐……”
“她有什么话,叫她自己来跟我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宫中指使我?”云清和身上的气势放开,压迫得这宫人后背心直冒冷汗,当即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深深地将头磕了下去。
云清和将杀人似的目光从他身上撤回,随手一挥,将身后跟着的宫人遣散,便走进了太明宫中。
只见他那位尊贵的母妃此刻正坐在太明宫的正座上,两手优雅地放在腿上。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想必皇后的作派也不过如此了。
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一个为她打扇,另一个将桌上的葡萄摘下来剥好了皮,然后才往她的嘴里送去。
这富贵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云清和见着她也不急着行礼,而是缓缓地走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摇着手里的折扇,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m.χIùmЬ.CǒM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是以眼神相互试探着。
很快,俞雪真便熬不住了。
她抬手让身边的丫鬟都站到一旁去,自己终于站起身来,在云清和的面前踱步几周,最后吐出一口气来,幽道:“这太明宫可是个晦气的地方,孩子,你住在这里,就不怕折了你的命吗?”
云清和敛去了唇角的笑意,如实坦白道:“只要贵妃娘娘不似我初入宫时那般刁难,动辄就想让我的心疾复发,我还是能多活几天的。”
他才说罢,俞雪真的脸上便露出了委屈兮兮的可怜神色,看得云清和几欲作呕。
她走近了云清和的面前,缓缓弯下了腰来,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口中遗憾叹息道:“我儿,你该不会是怪母妃吧?那日你病发得突然,我是醒来后才知道你来我宫中拜访。听说你晕过去了,母妃的心里也疼得厉害呢!”
笑话,真是笑话。
云清和打定主意来看这些人的好戏,便耐着性子陪她演了下去。
他故作惊讶道:“是吗?这么说来,儿子昏过去之后的几天,您之所以没有派人来探望,乃是因为您的身体不适,而非对我这个儿子心存忌讳了?”
他敢保证,他在这一瞬间看见俞雪真脸上的五官产生了扭曲。
不管多漂亮的女人,只要丑陋的心一旦暴露,那副面相也会变得难看无比。
既然都已经被戳穿了,俞雪真也就懒得与他装了。
她勾了勾唇角,松开了手,用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的冷漠口吻说道:“好端端的,你不在宫外待着,跑回宫里干什么?你以为,这地方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云清和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
偏生这声轻笑在俞雪真听来,就像是嘲讽,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你笑什么?你是回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俞雪真伸出长长的手指,小拇指上还套着金色的假指甲,若不是云清和向后缩了下脖子,说不定就被她这指甲给戳到脸了。
“我告诉你,不管你打的是什么歪脑筋,都休想绊我的路!你要是在宫里不安分,可就别怪我这个做母妃的,对你不留情面。”
俞雪真的话,字字都戳在云清和的心坎儿上。
他深深地望了俞雪真一眼,那点仅有的侥幸心思,在听到了这番话之后,就像是被浇了一泼冷水一样,再也燃不起一簇希望的火苗了。
空幽的宫中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不留情面?你纵然是再不留情面,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他冷嘲地扯起嘴角,将扇子一合,摊开了两手:“你早就不把我当儿子了,像丢掉一只玩物一样,将我狠心抛弃。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受尽爹娘宠爱,纵然过的并不富足,却依然堂堂正正活得像个人。”
“而我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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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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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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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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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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