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常在路明非面前吹嘘自己是情圣,毕竟他是魔鬼,魔鬼是最了解人心的,而女人是感性生物,精通人心的魔鬼想要撩拨感性生物的心,实在是太容易了。
撩拨完了,自然是拍拍屁股走人,自此江湖路远互不相见。
可是精通人心的魔鬼似乎忘了一件事。
曾经有个号称东京牛郎之王的家伙,在最后的欢送会带伤赶到,只为告诉了一个叫路明非的家伙,女人这种东西可不是好甩的,她喜欢你,就会追着你到天涯海角。
站在路鸣泽身后的奇兰,认出了街道尽头的女孩,那是与他同期的女生,零。
他们似乎相识,而且不是简单的认识……
奇兰感受着两人间弥漫的气氛,心中默默道。
难怪大一时听说本届的冰山女神对s级学生似乎另眼相看……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边的男孩淡淡道:“走吧。”
这就……走了?
奇兰慢慢张大嘴巴,回头望向已经转身向着街道的另一侧走去的男孩。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跟在路鸣泽身后,不时回头望去。
渐渐地,奇兰回过味来了,目光惊异。
这一路走来,路鸣泽虽然仍在与他道明炼金矩阵的详情,可他能看出对方的心不在焉,而身后的零也始终沉默着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最开始的距离。
如果真要走,以对方先前展现出的力量,眨眼间便是千百里,何必拖着他围绕着这座青铜城转圈圈?
这二位间果然有着不一般的故事……
奇兰欲言又止,不知是否该插手他们间的事。
感情一事他也不擅长,至今为止未曾遇到心仪之人,贸然插手只怕画蛇添足。
犹豫再三,奇兰低声提醒道:“她还没有走,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他的话语就像打破了某个僵持至今的局面,一直竭尽全力保持无波无澜的湖面被荡起了大片涟漪。
一直走在前方的路鸣泽停下了脚步。
他仰起头望了眼天色,双肩一垮,好似无可奈何般回过身,径直走过奇兰的身边。
女孩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驻足原地,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路鸣泽伸手抹了一笔泪珠,叹了口气,捻着湿润的手指:“你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老是哭鼻子呢?老是哭鼻子的女生是没人会要的。”
零抹了抹脸:“在幻境中的是你吗?””
“是不是我重要吗?你到底为什么又哭了?”路鸣泽固执地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我知道是你。”零低下头,轻声道,“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该去哪呢?”
“卡塞尔学院啊,麻衣她们的身边啊,我不是置办了很多房产吗,你到哪都有房子住。”路鸣泽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世上最麻烦的女孩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而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用受伤小兽般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你,那目光中包含着那么深的绝望与哀恸,就好像在告诉你她独自吞下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委屈,已经濒临在雪崩前夕,却唯独不告诉你你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过些。
“你到底为什么又哭了?”他执拗地纠结于这个问题。
零沉默了好半晌,眼泪又一点点流了下来,她泪眼朦胧道:
“因为你啊。”
“为什么是我?”路鸣泽淡淡道,“因为我又不要你了吗?”
零拨浪鼓般的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而哭?”路鸣泽首次露出了疑惑。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自己居然猜错了,这个女孩居然不是在为自己不要她而哭,这让他刚才准备的腹稿都丢进了湖底。
可是,你怎么能不是因为我不要你而哭呢?
这个问题似乎比让他的腹稿丢进水里还要糟糕!
零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因为你说过有人会为你哭就说明你是个东西,不然你就不是,我不希望你被所有人忘记,至少有一个人应该记住你。”
路鸣泽沉默着。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平静无波,眺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你知道了多少?”
“一点点……”
“那就是全部了。”路鸣泽烦躁道,“谁告诉你的?”
零小心翼翼伸出手,抿着嘴,时刻揣摩着他的神色,如果他后退或者拒绝就会马上缩回手一般。
路鸣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傻女孩就像当年一样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谁告诉你的?”
“……我在梦里看到的。”
路鸣泽眉头皱起,不耐道:“我最讨厌撒谎的女孩了。”
零认真而小心翼翼道:“我没有撒谎,真的是在梦里看到的。”
路鸣泽眯眼道:“你在梦里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消失不见了,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大家都把你忘了……”
“本来就没几个人能见到我。”路鸣泽忍不住道,“愚蠢的女人,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人有资格知晓我的存在?”
“是呀。可是就连这些不多的还记得你的人,都全把你忘记了。”零低声喃喃着,眼泪断了线般落下,她哽咽着,“最令我不能接受的是,连我都把你忘了……对不起,是我先违背了我们的誓言……”
路鸣泽面部抽搐了一下。
“你还看到了什么?”他嗓音低沉地问道,神色冷冽地吓人。
零有些受惊般地抬头,被路鸣泽伸手抓住了下巴。
他慢慢探前,近的零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他捏着女孩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其中找着什么。
僵持了半晌后,路鸣泽突然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与陈墨瞳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零怔了怔,摇头。
路鸣泽沉默着,他在零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光彩。
这抹光彩属于龙族史上一位骄傲异常的女子,她的名是奥菲娜,身列大祭司之职,执掌【先知】之权,在四位大祭司中与弗里西斯的【回溯】相对于,也正是因此,她是距离高天王座最近的大祭司。
可为什么属于奥菲娜的权能,会落在零的眼里?
是谁放进了她的眼中?
“你还看到了什么?”路鸣泽放缓了语速,“你看到的梦中,还有龙族吗?”
零怔然片刻,默默摇头。
“卡塞尔学院还在吗?”路鸣泽忽然笑道。
零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卡塞尔学院还在,但是和我们了解的卡塞尔学院已经截然不一样了,只是一所正常的常青藤大学。”
路鸣泽哦了一声,眼珠转了转,道:“也就是说,你看到的梦中,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龙族残留的痕迹了对吗?”
零伤心地点头。
“你伤心什么,龙血是一切悲哀的起源,没有它,你的父母就不会害怕你抛弃你了。”路鸣泽淡淡道。
“可是这样我就再也遇不到你了啊。”女孩狠狠地摇头,喃喃道,“如果没有遇到我,你该怎么办呢……”
路鸣泽恼怒地反问道:“没有遇到你,对我难道不是好事吗?”
零低下头,没有说话。
路鸣泽长长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行了行了,别哭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不想忘记你。”女孩哀求道。
路鸣泽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全看到了,你牺牲自己拯救了这座世界,你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但是大家都不记得你了,他们把你忘了,明明是你救了大家……”
零的声音愈发轻微,愈发难过。
路鸣泽伸手挠了挠耳朵,不耐道:“我可没牺牲自己拯救世界,这座世界变得怎么样关我屁事,而且我需要那些蠢货记得我感谢我吗?别逗了,一想到那些蠢货跪在我的面前感谢我的大恩大德我就想吐。”
零没有反驳,只是习惯性地在面前这个男孩面前再次低下头。
路鸣泽有些烦躁,不知道是因为女孩描绘的未来,还是这个女孩本身。
“对了,你看到的未来中,我哥哥变得怎么样了?”他突然问道。
“路明非……路明非他也忘了你……”零抽泣着,“他还是去了卡塞尔学院,在去往本部的列车上遇到了来自日本的上杉绘梨衣,学院里的大家都还在,恺撒·加图索,楚子航,陈墨瞳……他们都还在,只是一切都被改变了。”
“我问的是你路明非的情况,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路鸣泽恼怒道。
“……路明非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从大一就变得很自信,他背后是校董会中的路家,他在大一加入了学生会,第二年就成为了学生会会长,并且成功和上杉绘梨衣交往。同为校董会成员,路家和蛇岐八家正式结盟,大四毕业那年他们就在学院里完婚了,毕业后他们留在了学院教书,最后路明非成为了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零慢慢述说着她在梦中看到的一切。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梦,长到将十数年压缩到了一个梦境中。
路鸣泽越听越皱眉,因为零所描述的“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很多部分都是他原本就安排好的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即使是奥菲娜亲自动用【先知】,也不可能做到这种详细的程度!
【先知】绝大部分的预测,都只能看到支离破碎的片段,而零所看到的未来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
至少,超越了奥菲娜所能达到的范畴!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路鸣泽沉思片刻,将某些疑惑暂时压在心底,缓缓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誓言吗?”
零深吸一口气:“从来没有忘记。”
“很好。”路鸣泽淡漠道,“那么从现在起,你对我没有用处了。”
“从今往后我将始终带着你在我身边,不放弃,不远离,而你要好好地活着,始终对我有用,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没用了,我就会抛弃你——这就是我们的誓言。”m.xiumb.com
“而现在,你对我没用了。”
路鸣泽抬手点在女孩的眉心,轻声道:“忘记我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毕竟死亡本就是一件孤独的事,孤独地死去是对亡者最大的祝福。”
零突然猛地后退,躲开了男孩点在她眉心的手指,不断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但路鸣泽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她的躲闪在如今的男孩面前显得是如此徒劳而无力,这一指还是点在了她的眉心,随之而去的是无数珍贵的记忆……
那些美好的、难忘的画面,就这样从她的记忆中抽离。
零失神地怔然原地,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瞳宛如熄灭的长明灯,黯淡的最后凝望着面前的男孩,好似要铭刻下他的面容。
随着点在眉心的手指收回,女孩的身躯如同柳絮般飘摇着倒在男孩的怀中。
路鸣泽深深凝望着怀中的女孩,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她的面颊,与她柔软的嘴唇。
时值至今他依然不懂什么是爱。
大概也没有什么机会去懂了,人生就是如此,总是充满着遗憾。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怀中的女孩,但他确定自己不想让她受伤,忘记自己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他招了招手,有着傲人长腿的女人从转角的阴影中走出,面色复杂地来到男人的面前,接过老板递来的皇女。
“以后就麻烦麻衣你和薯片照顾好她了。”他郑重说道。
“那谁来照顾我们呢?”酒德麻衣幽幽道。
路鸣泽微笑道:“你们可是我金牌保姆团啊,你们是最棒的,只有你们照顾别人的份,哪里需要别人照顾你们。”
“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有柔弱的一面啊。”酒德麻衣叹气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皇女这么柔弱的一面了,老板你真的忍心丢下她吗?”
路鸣泽没有回头,他回过头,望向街道尽头蔓延向远方的天际线。
在那里,仿佛有太阳自那里升起,半座天穹都充斥着夺目的金色!
大气在震荡,脚下传来了连绵不断的波动,远方天空中有低沉的轰鸣响起,有如一千万个雷霆在夜空中翻滚!
“可惜,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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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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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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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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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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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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