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神色不变,从容起身消失在屏幕片刻,当他再出现时,手中握着一瓶威士忌,还有一个装了冰块的杯子。
棕黄色酒液汩汩流入杯中,昂热微微晃荡着八分满的酒杯,微笑举杯示意:“赫尔佐格先生,我敬您。”
他摘下口中的雪茄,喷出一口青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赫尔佐格动容,饶是他一时间也被昂热的这阵仗弄的有些不明所以,他不禁目露惊奇道:“昂热校长这是何意?”
昂热耸肩道:“这是饯别酒,我的副校长告诉我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在敌人死前敬他一杯酒,不然等敌人下了地狱就没机会了。赫尔佐格先生,希望你在地狱开心。”
老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他定定凝视明明比他大了几十岁,却根本没有半分老态,仿佛被时光女士眷顾的幸运儿。
“昂热校长,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他缓缓道。
“笑话?”昂热放下酒杯,重新将雪茄叼在嘴巴,摇头叹气道,“怎么会是笑话呢?我可是很认真的。只能说赫尔佐格先生并不了解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总想成为‘新的龙族’的家伙,真是麻烦,你们就不能自己挖个坑跳进去吗?”
“赫尔佐格先生,一切想取代龙族的家伙都是我的敌人。”昂热弹掉雪茄的烟蒂,“而当过我敌人的人,下场都很糟糕。”
屏幕上的老人沉默了会,而后低声笑着,抚掌赞叹道:“真不愧是昂热校长,您屠龙的决心真是坚定,那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呢?其实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埋葬所有的龙族,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些从旧时代活到现在的怪物了,它需要的是更完美的生物,这个世界需要一位完美的君主来统治。”
昂热笑笑道:“别拿你和我比,这会让我恶心到想把晚饭都给吐出来。你想埋葬掉所有龙族然后由自己登上最后的王位?很遗憾,我习惯在屠龙前先把你们这些臭虫集中揪出来,一把火烧成灰,我也喜欢中国的文化,比如那句‘攘外必先安内’。”
老人遗憾摇头道:“昂热校长,你不知道你究竟拒绝了什么。”
昂热摊手,面露真诚道:“别这样,赫尔佐格先生,你当我是弱智吗?”
“当然不,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看低您的人大概还没有生出来。即使作为对手,您也是值得尊重的对手。”老人微垂眼帘。
“已经生出来了,就坐在我面前。”昂热无奈道,“如果你真的了解我,那你就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可你居然妄图说服我和你这种人合作。”
“赫尔佐格先生,您误会了,大家都说我是雄狮一样的老男人,虽然我不这么认为,毕竟人要学会谦逊,但无论我是不是雄狮,我都不会和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合作。”
昂热再度举起酒杯,微微摇了摇手指,轻蔑道:“简单来说,你不配。”
老人脸色沉了下来:“昂热校长,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让东京沦为一片屠宰场。”
“说来真是惭愧……”昂热挠了挠头,“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才让您觉得我是一位救世主?”
昂热挥舞着雪茄,有种挥斥方遒的气势,语气轻快道:“众所周知,希尔伯特·让·昂热从来不是救世主,他是一个复仇者,如果你真的让东京乃至日本沦为一片炼狱,那我很荣幸能继承死去日本人的遗志砍下你的头,完成复仇。”
赫尔佐格淡淡道:“您的固执与偏见让我大失所望,这世上从来没有永恒的盟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敌人与朋友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蛇岐八家给不了您想要的东西,但我能给您,提纯血脉的技术,培育可控死侍的方法,乃至是篡夺王座的办法也无不可,我带着诚意而来,可您却是以羞辱相抱。”
“诚意?”昂热耸肩,“我只觉得你把我当弱智。”
赫尔佐格遗憾道:“昂热阁下,我很想问您一个问题,在您活着的这一百多年里,您有感受到过来自血统的传召吗?”
他隔着电子屏幕凝望着昂热,语速不紧不慢道:“您说,为什么混血种不愿意将龙族的秘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是不想将无辜的人类拉入这场战争?还是害怕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类猜疑忌惮,视为异类?”
“可能的原因有太多了,在我看来这些原因也许都曾出现过,但却都不是最根本的。”
“就像秘党,秘党跟龙族之间战争超过了两千年,一群血管里流着龙血的理想主义者为了跟他们全然不同的人类而浴血奋战了两千年?真是让人想发笑。”
“昂热阁下,您和历代秘党领袖有一个显著的区别,那就是您是个彻头彻尾的草根!”
“您背后没什么家族,可在您之前呢?上一任领袖梅涅克·卡塞尔出自卡塞尔家族,这个家族的辉煌想必不用我来述说了。”
“历代的秘党领袖几乎都是某个显赫豪门的主人,其中甚至有基督教的教宗。我记得秘党有个家族叫贝奥武夫,是一个传奇般的屠龙世家,可他们是怎么起的家?先代贝奥武夫是靠什么登上君主之位,开创了一个王国?”
“昂热校长,理想是人类精神花园中最美的花朵之一,但是越美的花朵盛开得越短暂,仅凭‘理想’二字,秘党不可能存续几千年。”
“秘党这几千年来究竟从屠龙这件事中获取了多大的财富?”
“说到这里,似乎混血种不愿让龙族秘密曝光的真相就摆在我们眼前了。”
“当然,这些东西您可能不懂,因为我说了,您是个草根,您不在乎什么财富什么家族,只在乎您的复仇大业。可为了获得校董会的支持,您有时候也不得不做出让步,好让那些手握巨大财富的校董们分点钱给您,让您继续打造您的屠龙军队。”
“您看,某种意义上我和你的同伴们没什么区别。您既然能为了权力和金钱向您的同伴让步,为什么不能和我合作呢?”
他微笑着,饶有兴趣地期待着昂热会给出什么回答。
是对自己的贬斥、怒骂,还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来强调他的校董们也曾是英勇无畏的屠龙战士?
昂热也微笑,而后举杯,饮酒:“敬你。”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仿佛在说“我从不跟死人说太多”,这种蔑视让赫尔佐格的面色渐渐冷淡下来。
他冷冷望着昂热,昂热则含笑着与他对望。
“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赫尔佐格慢慢道。
“您终于意识到了。”昂热微笑,关闭了视频通话。
当通话挂断后,昂热皱眉起身,来到了窗边,窗外大雨滂沱,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雨量难免令人睡觉都不安生。
昂热走进卫生间,接了一盆水,礼貌地将副校长从睡梦中唤醒。
“别睡了,我们有麻烦了。”昂热沉声道。
对待无辜的人,他远非先前对话中那般的无所谓。
他可以为了埋葬即将苏醒的神而在东京上空投一枚核弹,但这必然是最后的压箱底手段,在那之前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他都会去竭力争取,他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人。
副校长眨巴着眼睛,一脸懵逼。
“你了解东京的排水系统吗?”
“……我给了你什么错误的信号,让你觉得我居然会了解这玩意?”副校长挠了挠头,“你要是问我波老师武老师什么的,我倒是能和你聊上一阵。”
听着这番莫名熟悉的对话,昂热脸一黑。
“既然你不懂,那我希望你能把懂得人弄来日本。”昂热强调道,“越快越好,再晚我们可能没时间了。”
“懂这些的人?”副校长为难道,“那不只有装备部了吗?这种时候要想把装备部搞过来可比登天还难。”
昂热目露鼓舞道:“你不就是为了登天而生的吗?”
副校长瞪眼道:“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就和我忽悠装备部那群二货时一模一样。”
“噢,看来你已经熟练掌握忽悠那群二货的方法了,真棒!我期待着你把那群二货带来日本,拯救世界这种活怎么能不带上专家呢?”昂热竖起大拇指。
副校长沉思片刻,点头赞同道:“确实,正副校长都在日本,那群二货怎么能不和我们同生共死。”
他背着手,低着头在客厅里徘徊,嘴里嘟囔着让他想想该怎么把那群二货忽悠过来。
灵光乍现间,副校长猛地抬头,击掌道:“有了,我们给他们报销头等舱机票和豪华酒店,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们东京的居酒屋是世界上最刺激的地方……”
“如果他们心生疑虑呢?毕竟最近日本有点不太平。”昂热委婉道。
“我站在这里,就足以证明日本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副校长扬眉。
校长欣慰颔首,表示副校长很有自知之明,这些年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发挥演绎的淋漓尽致,深入人心。
另外,最了解一群二货的果然只有二货中的领袖。
神父阁下在旁边听的不知是该摇头还是点头,他倒是自始至终都坐在客厅沙发的角落,举着一瓶伏特加自饮自斟。
“神父阁下,这场雨在您眼里有什么不同吗?”
趁副校长打电话忽悠人的功夫,昂热悄然来到了沙发旁,和神父碰了一杯。
“专业的来说,就是元素分布彻底紊乱了。”
“什么东西能这样大范围影响元素分布?”昂热问,“是那个夜之食原?”
“那确实是因素之一。”神父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幕,轻叹道,“这样大范围的元素乱流,自然是有龙王级的生灵要复活了。”
“是神吗?”昂热似在喃喃自语。
“不止。”神父吐出了令昂热心悸的答案,目光深邃道,“你口中的神,已经沦为了某人的挡箭牌,有人在借助她复苏时的剧烈天变来隐藏自身苏醒的前兆。”
……
……
“邦达列夫这个人太可疑了。”恺撒道,“相较于已经浮出水面的赫尔佐格,我们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于赫尔佐格本人对他都不了解。”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忽然沉默了下,摇头道:“这个话题暂时中止,要想调查邦达列夫,我们恐怕首先要找到赫尔佐格口中位于黑天鹅港的研究所,只有先找到那里,才能证明赫尔佐格说的都是真的。在这之前,让我们先解决掉赫尔佐格。”
“资料收集的差不了,我们可以撤了。”楚子航点头,摇了摇手中的相机。
“好,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恺撒点头,看向夏弥道,“这些死侍怎么办,你走后它们就会失控吧?”
夏弥道:“我可以强行命令它们聚集在一团,你们有带炸弹来吗?我们之间‘嘭’的一下把它们诈死!”
“姑娘家家的不要整天炸来炸去。”恺撒语重心长,“我觉得还是一把火烧死比较好,这种东西烧成灰我才放心。所以这里就交给你们夫妻俩了。”
他拍了拍夫妻俩的肩膀,提着沙漠之鹰和源稚女走向门口。
片刻之后,风与火的完美结合在这间宽敞如球场的地下研究室内爆发,将一切不容于世的东西烧成了灰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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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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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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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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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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