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伎町。
天地幽暗,大雨滂沱,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冷风四处游走。
路明非撑伞漫步而行。
他提着礼物,目光近乎澈然与空洞之间,映照着灰色的天空。
他忽然放下伞,仰起头,任由冰凉的雨水打落在他的脸上,灰色的雨落入他的瞳孔中。
在他的眼中雨丝纤毫毕现,每个雨点落地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世间一切仿佛予取予求。
这便是权与力。
他握住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力,甚至有余力将这份力量分给其他人,但他的心仍是空洞洞的,哪怕他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弥补了某些遗憾,可他的心中仍有一处无法填补的黑洞。
“哥哥。”清幽的呼唤声传来。
路明非低下头,看到了撑伞而来的路鸣泽。
“哥哥你是在做慈善吗?”小魔鬼挠了挠头,“你选中了六个鬼,改写了他们的血统,并对他们许诺以友情、自由、未来、血统、力量、家庭,还在最后去了一家……玩具店?那个女孩明明和你并无交际,你只是恰好路过她的人生,却精心编造了一个阴阳师的身份,还让我为她安排一场美好的‘意外’,让她中个大奖,送她去国外读书……哥哥,挣钱很难的!”
小魔鬼唉声叹气,对哥哥这等荒淫无度的昏君行为表示极度的谴责。
路明非毫不在意,抬头眺望街道那端,轻笑道:“不是六个,是七个,英灵有七个职阶。”
“哦哦,那第七个鬼在哪里,要我帮你联系他吗?另外哥哥你这次准备向他许诺什么?”小魔鬼叹了口气。
“胜利。”
路鸣泽呆了一下,掏着耳朵问道:“哥哥你说啥?”
“是胜利。”路明非重复道。
小魔鬼好奇问道:“什么胜利?”
路明非轻声道:“上次他赌我赢,这次我希望他也能赌我赢。”
一听到这个,路鸣泽顿时瞪大了眼,来劲了。
前几天听哥哥说这事时他就无比在意,不曾想这世间竟然有人比自己还狗腿!
他凑近上前,抱着哥哥的大腿楚楚可怜道:“哥哥,是哪位能人志士这么有眼光?你快告诉我,我这就去搞死他!居然敢跟我抢第一狗腿的身份,简直不能忍!”
路明非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轻斥道:“别闹。”
他回身望了眼来时的方向。
他从那个方向而来,途径了一家玩具店,遇到了曾经相遇的一位故人。
故人依旧,这就很好。
他希望这一次,那个叫做麻生真的女孩能够早点离开东京,带着她的奶奶去外国读她的大学。
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因为三个笨蛋而被卷入黑道事件,最后惨死街头,因为虚无缥缈的憧憬而失去了生命。
失去了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梦想、爱情、家人……全都化作了泡影,随着你阖上眼睛而就此永别。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拥有这一切啊。
路明非沉默仰头,感受着天地间的幽晦。
“哥哥……要去见一见那个女孩吗?”
路鸣泽闭眼感同身受着路明非的哀伤与惘然,终于说出了此行出现的根本目的。
“如果见一见那个女孩能让你好受些的话,那就去看看她吧。”
路鸣泽抬起头,笑容灿烂,将手中的黑伞递给了他。
一辆漆黑的轿车划破雨幕,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明非的身边。
一位身段妖娆的墨镜女子下车为他打开了车门,恭迎他的莅临。
路明非怔怔看着弟弟。
路鸣泽的笑容清澈无尘,在雨天下仍然荡漾着温暖的阳光。
他接过了弟弟手中的黑伞,沉默地坐入了后座。
刺眼的车灯亮起,黑色轿车如利剑般刺破雨幕,向着既定的方向行去
后座的男人正襟危坐,神色威严肃穆,深呼吸的喘息声彰显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
……
蛇岐八家本部。
源稚生皱眉道:“绘梨衣呢?”
一号打手乌鸦在旁小心翼翼道:“小姐又偷偷翘家了。”
源稚生苦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来到落地窗前,眺望远处的东京塔,幽幽道:“平时也就让她多玩玩了,可暴雨天就别让她在外面淋雨了,去接她回来。”
“是!”乌鸦拉着夜叉,夜叉又拽着樱,三个人快速走出了办公室。
“小姐现在在哪?”夜叉低声问道。
乌鸦翻了个白眼道:“还能在哪?小姐最远一次也没跑出路口,现在还搁路边蹲着呢!”
夜叉满脸无言。
从来没见过小姐这般翘家的,一周能翘三次。
最短的可能刚出卧室大门就被侍者发现了,然后低着头乖乖走回了屋里,有史以来最远的一次也不过是本部大厦不远的那个路口,再远一些,小姐似乎就不认路了……
樱忽然开口道:“你们谁带伞了?”
三人瞬间停住脚步,两个糙汉子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耸肩。
樱毫不意外,转身道:“等我一会!”m.χIùmЬ.CǒM
说罢她消失在拐角处。
乌鸦吹了声口哨,低声赞叹:“娶媳妇就要娶樱这样贤妻良母的。”
夜叉赞同道:“男人娶了贤妻良母才能放开了手脚去征战!”
“嘿!”
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对拳龇牙咧嘴笑着。
……
绘梨衣抱着箱子蹲在路边,抬起头仰望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雨落在她澈然的眼瞳里。
她的侧影在雨中美得叫人惊心动魄,长长的睫毛上沾满水珠,挺秀的鼻子上也挂着水珠,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雨中的城市。
雨中的城市依旧瑰丽,仿佛蒙着轻纱的曼妙女子。
风卷着细雨洒在整条长街上,远处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晕。
绘梨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世界,昏黄的灯火将雨中的城市烂漫成海,也渲染了她的眼眸。
直到一把黑色的伞突然出现在绘梨衣的视野里。
一个奇怪的家伙撑伞站在了她的身边。
他明明是撑伞而来,却浑身都湿透了。
绘梨衣不害怕,她只是好奇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
那人撑着伞蹲在她的身边,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伞面却往她这里靠,他自己半身淋在了雨里。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低着头,就这么看着脚下的湍湍流水。
绘梨衣歪着头,却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终于在流水中看到了男人模糊的正脸。
昏黄的路灯下。
他们的目光在水面的倒影中交汇。
天地间暴雨如注。
脚下流水浩荡。
世界如此安静,雨幕阻隔了一切嘈杂,寂静的好像只有路边蹲着的两个人。
他们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享受着安静的世界。
那个有你的世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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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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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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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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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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