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对上儿子充满希冀的目光,心里有点想把那个镖师定下来了。
目前打听到的消息都体现出这人性格稳重实在,功夫不算好,但教孩子基本功绰绰有余,让大郎练一两年,若有更好的师傅也可以再换。
“娘找到合适的武师傅了,明天就上门去请。”
大郎一下子扔下手里的竹编球跑过来,拉着她的裙摆确认:“真的?明天师傅就来吗?”
周逸芳掏出手帕给他擦脸上的汗:“真的,不过明天来不及,娘刚找到人,还要上门去问问师傅的意见,如果他同意,最快后天,后天就让师傅来给大郎上课。”
大郎一下子蹦了起来,挥舞着双手满院子跑:“我有师傅咯!我要学功夫咯!我要当大将军啦!”
周母闻声走了出来,同样高兴:“找到人选了?那个镖师?”
周逸芳点头:“对,基本情况了解差不多了,他下工晚,明天让爹陪我一起过去。我们出的束脩不比他码头搬货少,他应该会答应。”
周母点头,用围裙擦着手指了指周父呆的房间:“你爹在书房,你过去和他说吧。这样也好,多个人管教大郎,我们两个老骨头轻松点。”
真不是嫌弃大郎,实在是这孩子越大,精力越旺盛。
周逸芳嗯了一声,抬步要走,周母又叫住她:“多请一个师傅,家里的进项……”
周逸芳揽住她的肩膀让她不用担心:“最近做的木莲冻卖得挺好的,回头我多做一些,娘你放在家门口卖,我去街上兜售。有了师傅,我下午时间都空出来了,再看看有什么赚钱营生,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不会缺钱的。”
周母哎了一声,一想又觉得不安心:“以后上街还是我去吧,世道不安生。”
周逸芳笑:“娘,我都多少年纪了,就好比一朵花,都快谢了,还有谁来注意我?”
说花谢了是夸张,但是周逸芳出门前都会特意打扮,将自己伪装成平平无奇的土妇人,少有视线会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听到女儿这样说,周母又不乐意了,一拍她的背:“胡说!”
周逸芳对着母亲嘻嘻哈哈,抬步去了书房找周父,约定明天去请师傅的事。
晚间,母子二人在院子里准备第二天要卖的木莲冻,周母熬煮,周逸芳做薄荷汁水。
当前的制冰技术非常成熟,周家为了早餐生意在家弄了一个小冰室存放食物,如今又正好制作甜品。
清凉的薄荷味顺着夜风飘散,大郎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这孩子爱吃很多东西,唯独排斥薄荷。
看他那避之不及的模样,几个长辈笑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推车的推车,搬桌凳的搬桌凳,前往巷子口出摊,等到天微亮,灶烧起来了,水烧开了,母女两个率先给一家四口做早饭。
大郎一如既往地翘着小脚,握着勺子吃得大口大口的,心无旁骛。
晨起的书生从巷子里走出来,熟练地往木箱子里丢了三文钱,要一碗面,坐下后还和大郎开玩笑:“大郎今天吃的什么?”
大郎的脑袋终于从碗里拔了出来,喊了一声“叔叔”,说:“吃馄饨。”说完,又埋头舀起一个大馄饨塞进嘴里,吃得小嘴嘟起。
书生看得肚子得更加空虚了,强忍下咽口水的冲动。馄饨是香,可惜不顶饿,一样的价钱,够吃一份挺好的汤面加浇头。
汤面很快上桌,这时候,其他客人也陆陆续续进来了,大家都笑着和周父大郎打招呼,还有学子故意在等餐的时候考大郎。
“大郎今日学完三字经了吗?”
大郎咕嘟咕嘟喝汤,喝完抹抹嘴,机灵地说:“吃完饭就去学!”
大家都笑,盖因大家都知道,周东家的大郎,机灵是机灵,就是不怎么爱念书。偏偏先生是自己的祖父,学问上面严格得不行,一篇三字经,反反复复教,必须让他熟读熟背深解其意了才会放过。
周父默默地吃面,任由大郎和大家打交道,听到这,拿着包子笑了一声,没有下小孩的面子。
大郎吃完了,周父还在用餐,大郎屁股坐不住,蹭来蹭去,蹭下地,跑到周逸芳身边献殷勤。
“娘,我给你帮忙呀!”
周逸芳知道他可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不拒绝,将浇头往面上一淋,递了筷子勺子给他:“你帮娘送这个。”
大郎顿时觉得接了个大任务:“好!”
亦步亦趋跟着周逸芳,周逸芳把面端给客人,他举着手给客人筷勺。
客人们纷纷笑,大清早接受小童子充满童稚的服务,吃面走的时候还带着笑。
周逸芳呢,太知道儿子想要什么了,送完一碗面,回到摊子前,就对着腿边的儿子夸奖:“大郎真乖,待会儿继续帮娘送筷子啊。”
大郎小胸脯都变得挺了一些:“好!”超大声。
不过大郎并没有机会赚太多夸奖,周父吃完饭,就牵着依依不舍的他回去上课了。
走之前,他还在挣扎:“我先帮娘干活,晚点再去上课。”
周父:“你娘不用你帮忙。”说着,指了指周逸芳的声影。
大郎看见他娘亲抬手将他本该递送的筷子放上托盘,弯腰直接端走递给客人……
大郎的小心肝拔凉拔凉的。
小孩不愿回去上学的背影惹得在座的街坊们笑了半天。
有人对周逸芳说:“你家这孩子,难养啊。”
看着规规矩矩,实际鬼心思很多,忒机灵了一些。
周逸芳笑着应:“可不是,得把他当大人对待。”
趁着说笑的时候,她又推广自家的木莲冻:“下午家里打算做木莲冻,到时候我娘摆在门口卖,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尝尝,今天第一天,第一杯不要钱。”
大家最爱不要钱的东西,立刻有人记下了。
因为周家的早餐摊,早晨的巷口枣树变得充满了烟火气,邻里之间的说笑声成为打开一天开始的新钥匙。
在树上睡了一夜的人,也被喷香的早餐和其乐融融的欢笑吵醒。
“来碗牛肉面。”突兀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众人一惊,纷纷抬头。
只看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周逸芳的摊子前。
周逸芳也呆住了,愣愣看着这个眼熟的人。
对方显然同样认出了她,只不过不甚在意,看她一眼后,目光定在了各类浇头点心上。
他伸出手指了几下,又要了几个包子加了一份面。
周逸芳愣愣应下,僵硬地说:“您先坐,马上就好。”
在座的其他人则和昨天的妇人们一样,看到他腰间佩剑,立刻潦草吃完,起身散开。
整个摊子,瞬间就剩下周逸芳和黑衣剑客两人……
周逸芳心里嘀咕这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手上动作如常扯面,三两下,就将面条下了锅。
“任十一,你还有闲心坐在这吃面!”周逸芳刚把面端上桌,就听到一声暴喝自身后而来。
她心中一惊,立刻要闪身躲避。
不等这个笨重的普通身体反应,她突然感到身子轻飘飘飞起,眼前一花,人就到了桌子后头。她立刻踉跄着扶住身后的枣树,快速躲到了大树树干后。
而一直安静坐在吃包子的黑衣剑客,已经迎上去和来人打在了一处。
没一会儿,银光一闪,黑衣男子拔了剑。
来人是个壮硕的大汉,身后跟着四个差不多打扮的壮年男子,两人打在一处时,周逸芳只听到大汉喊着什么:“为……报仇……”
周逸芳躲在大树后面,听到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架声,那声音啊,除了兵器交接之外,响一声,她就闭上眼心痛一分。
砰——桌子裂了。
乒乓——碗全碎了。
刺啦——移动灶台毁了,满锅汤汁全浇在火上了……
周逸芳深深感受到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小老百姓每天得承受多少风险。前一刻还高高兴兴做着生意赚着钱,下一秒,所有的家当都可能毁于一旦。
周逸芳都没心思听他们打架打得如何,靠在枣树上望着对面墙上渐渐升起的光影出神,脑中盘算,这一遭损失会有多少,能不能承受得起,要恢复摆摊需要多少天……
想着想着,外头什么声音都没了。
她悄悄探头透过枝丫望了望,发现大家的五六个人全都消失了,包括那位剑客。地上洒了不少鲜红的血,看得人眼晕犯恶心。
周逸芳从树后走出来,看着满地狼藉,呼吸粗重。要是她还有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力,现在就追上去把那帮江湖黑恶势力一个个宰了!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想完,周逸芳提起裙子走到摊子边,先把撒了满地的铜钱一枚一枚捡起。
附近的邻居听到打斗结束,有人开门出来帮忙收拾:“唉,周娘子你想开点,人没出事就好了。刚才那一下你可真是太险了。”
说的是背对着歹人端面,差一点被波及的那下。
周逸芳扯扯嘴角:“我知道的。”
满地狼藉一时收拾不完,周逸芳收好了钱,挑了能用的先带回家。
周母正在除草,看到女儿提早回来惊讶不已,一听发生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拉着周逸芳左看右看,确定她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破财是小事,人没事就好。”
周逸芳心疼钱,但也实在是气愤。人说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现实可不就是如此。勤勤恳恳的老百姓,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
大郎到中午吃饭才知道娘亲早晨遭遇了什么,起先听到江湖人打架目光炯炯,待得知自家的东西都被他们打坏了,娘差点还受了伤,立刻气坏了。
小孩气得握起拳头:“娘,我要学武功,帮你报仇!”
周逸芳看他一眼:“娘会让你学武功的,但不用你报仇,只希望你将来厉害了以后,别做这样欺负人的事。”
大郎握着拳头保证:“我打坏人,不打好人!”
周逸芳:“就算是打坏人,损坏了人家东西,记得赔钱。”
大郎嗯嗯点头:“我会赔钱的。”
本来心情不佳的周母被母子俩逗笑,说周逸芳:“你和大郎逗乐呢?”ωωω.χΙυΜЬ.Cǒm
周逸芳对母亲笑了笑:“那怎么办呢,愁着也得过,乐着也得过,趁机教大郎做个好人。”
大郎一边吃肉一边说:“我是好人。”
这话戳中了周母心事,她立刻接上:“那当然了,我们大郎以后肯定是个有大出息的好人。”
周父出声:“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正好这几天歇歇,陪大郎练武,看看武师傅为人。”
大郎眼睛亮起。
周逸芳应声,但还是压了压儿子:“师傅愿不愿意教大郎还不知道呢。”
大郎立刻说:“我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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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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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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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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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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