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大步拉着石秀兰上山,熟悉地七拐八拐,把石秀兰都转迷糊了,“大妮儿,你这陷阱在哪儿呢?”
“就到了,”叶微最终停到了一棵大树旁边,指着那个陷阱,“就是这儿!”
石秀兰随意瞥了一眼,也就一米深的小破坑,还没一米宽呢,她一愣,欲言又止。
她想到了大妮儿挖的陷阱会简陋,但没想到这么简陋。
上回那鸡是多傻,才跳进去没扑腾上来的啊?
“妈,我们走近看看!”叶微高高兴兴,就往陷阱旁边走。
“妈,里面有东西呢!”叶微演技夸张地大叫,跳了起来,赶紧把石秀兰拉过来。
石秀兰弯着腰,不敢相信,看着坑底那只一动不动的棕黑色野鸡,睁大了眼睛。
傻鸡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咋可能呢!
但叶微可不管石秀兰相不相信,她也不嫌脏了,跳进坑里,把那只野鸡扔了上来,又自己费劲巴拉往上爬。
石秀兰赶紧帮她,“大妮儿你慢点上来。”
叶微哼哧哼哧爬上来,举着这只野鸡的脖子,实际上是怕石秀兰发现不对劲儿——这只鸡的脖子是被人扭断的。
叶微得意道:“妈,我运气好吧!”
“你这,”石秀兰无数惊叹堵在嘴边,最后憋得一跺脚,大声道:“你这不是运气好,你这是天降福星啊!”
那么多人费尽心思也什么野味都逮不着,她家大妮儿倒好,这是野鸡上赶着往嘴里送啊!xǐυmь.℃òm
叶微哈哈大笑,把野鸡藏进石秀兰的篮子,“妈,我们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现在都讲究割资本主义尾巴,山上的东西都是集体的,大家从山上弄点野鸡、野果子不算什么,但要是野猪、獐子这样肉多的,就得大家一起分了。
不过总从山上抓到野味的话,不符合常理,也容易被人眼红,所以叶微决定低调点,以后吃肉的时候小心点。
石秀兰把鸡压在了篮子底下,包袱皮严严实实的盖上,一丝缝也不露,谁也看不出来有啥。
叶微要带着石秀兰原路返回,却被石秀兰一把拦住了,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这边远,妈知道那儿有条近道。”
叶微好奇,“妈,你第一次就记住路啦?”她都是沿途做了标识,才找到陷阱的。
石秀兰叉腰昂着下巴,语气得意,“妈认路的本事可不一般,走这一次,这地图就印在妈脑子里了!”
这回是叶微跟着石秀兰下了山,路的确近,但最后有一个小斜坡,叶微小心翼翼的,几乎是爬下去的,生怕自己脚一滑滚下去了,这也太难走了!
石秀兰也有些尴尬地嘟囔着,提着篮子,拽着斜坡上的草根往下走,“几年前这条路没这么陡的啊,大妮儿啊,你小心点。”
叶微好不容易下来,发现山底下有几个很小的土屋,墙壁灰黑,破得跟几十年没修似的,门户禁闭,显得特别逼狭。
“嘎吱”一声,有个门突然开了。
门口走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破烂秋衣,两鬓斑白,面容沧桑,可还是能感觉到身上抹不去的文气。
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的。
叶微一愣,她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一位学者。
她见过很多学术界的大佬,身上都有一些相似的东西,比如说温和、执拗、包容,她看一眼,就能被分辨出他的职业。
真正的学者看起来是很不一样的。
山上下来那个小姑娘盯着自己,粟怀兴看过去,微微笑了下,没有说话。
粟怀兴握着快比他高的大扫帚,刷刷刷扫着门前落叶,动作熟练,这样的活儿他已经干了好几年了。
叶微和石秀兰走远了,她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微微佝偻的身影还在扫地。
叶微有些急切地问:“妈,他是谁啊?”
“刚才那个人?他是被下放到林场的,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读书人,还留过洋呢!”
石秀兰想了半天,才肯定道:“他叫粟怀兴!是最早下放到林场的那一批,都快五年了吧。”
下放。
叶微默了下,对,这个时代的确有很多学者被下放到农场林场,尤其是出过国的。
叶微心情突然有点低落,这个时代的学者们是最艰难的,被排斥被诬陷,别说继续学术研究了,连保住自己的命都难。
但叶微强行让自己不去细想,她拍了拍脸,打醒自己:你上辈子还没吃够学术的苦吗!在林场一直咸鱼着不香吗!别管别管!
何况这是时代大势,政治问题,叶微也管不了。
她只想高高兴兴地过好这一辈子,保护好石秀兰虎头,再也不想过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日夜颠倒,几乎疯魔的日子了。
她真的不想再拼命了。
叶微跟着石秀兰回了叶家,一路上都沉默着,低着头表情复杂,但石秀兰一心挂念着篮子里的野鸡,大步流星,也没有注意到。
一回家,虎头就跑上来迎接。
“妈!姐!你们回来啦。”
石秀兰回身关上门,进了屋,盘腿坐在炕上,给姐弟俩展示今天的收获。
“今天水果糖可紧俏了!还是我挤得快,抢着一包,”石秀兰拿起一袋散装的糖果,五颜六色,看着跟玻璃弹珠似的。
石秀兰给叶微抓了一颗,看看虎头,又给他拿了一颗,嘟囔道:“还没过年就吃上糖了,这日子多好呢。”
虎头笑嘻嘻地,“因为妈在,日子才过得好!”
石秀兰满意,又打开鸡蛋糕拿了一块,一分两半,分给姐弟俩。
“大妮儿快尝尝,是不是原先的味儿?”石秀兰满脸期待,看着叶微。
叶微拿到手一半,又掰了一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进石秀兰嘴里,笑眯眯地吃了另一半,点头,“好吃。”
估计是刚做的,松软香甜,真挺好吃。
白面加了鸡蛋做的呢,还有糖,能不好吃吗?自家大妮儿越来越孝顺,石秀兰心里发烫,念叨了两句就不说什么了。
石秀兰还买了火柴、酱油、盐、卫生纸,一两菜油,最后是一管崭新的牙膏。
石秀兰有些心疼地举着那管铁皮牙膏,嘟囔道:“这一管就七毛五呢,可真贵。”
而且,她还得拿其他的票证去找人换牙膏票!
她卖一个鸡蛋才四分钱,十八九个鸡蛋才能换一管牙膏,但石秀兰自从嫁人了,就天天刷牙,这东西也算生活必需品了。
叶家在卫生方面很讲究,讲究得不像是这时候的农村人,天天刷牙,睡前洗脸洗脚,勤洗澡,上厕所都用的是卫生纸。
叶微不止一回的庆幸,还好自己在叶家,不然要是在其他人家,上厕所得用石头树枝……呕,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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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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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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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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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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