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太又悲伤又高兴,悲伤的是叶匡武多年前已去世,高兴的是他还留下了自己的血脉。
与此同时,她看到一声不吭的叶老爷子,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把手边茶杯挥到地上,陶瓷“啪”的一声碎裂,她举着手指头怒骂。
“后人!后人!要不是你非要阿武和那人结婚,想给你的朋友留下后人,阿武怎么会逃跑,我怎么会见不到阿武最后一面?!”
叶老太太骂完,就捂着脸哭了起来,叶老爷子手里的烟烧到了手指,他手一抖,摁灭烟头,哑着声音开口。
“他留下的孩子怎么样了?”
叶定醒回忆起自己查到的资料,说道:“我大伯留下了一双儿女。大的是姐姐,叫叶微,今年十七岁,现在正在宝岭县制药厂当技术员。”
“小的是弟弟,小名虎头,大名叫叶远,今年刚九岁,还没上过学。”
他把准备好的一沓资料放在桌上,事实上,这一家子的经历很简单,除了叶微去年开始的转变,简直称得上乏善可陈。
“怎么九岁还没上过学?”叶老爷子抬头。
叶定醒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当年大伯出事以后,我的大伯母独自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家里比较困难,只让叶微念完了初中。”
那么困难的时候叶微也念了多年书,至于为什么虎头一年书也没念,他就不知道了。
事实上,在他查到的消息里,大伯母石秀兰更加偏心大女儿。
叶老太太哭得更厉害了,“阿武那么爱念书的人,他的孩子……,”话说到一半,她忧伤过度,眼皮一翻就晕过去了。
叶定醒大惊,“奶奶!”
叶老爷子回过头,慌张失措地接过叶老太太,喊道:“快送你奶去医院!”
一时间叶家老宅兵荒马乱。
而叶微并不知道省城这边发生的事,她在车上休息一天,第二天上午就到达了宝岭县。
叶微拎着沉甸甸的箱子,一出站台,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石秀兰和虎头。
石秀兰担心地原地乱转,拳头锤着手心,不停念叨:“你姐怎么还不出来啊?早就到点了。”
虎头也探头探脑,踮着脚往人群里看。
叶微加快了步伐,喊了一声,“妈!”
“大妮儿!”
“姐!”
两个人齐齐奔过来,在人群中辗转腾挪,几乎一转眼,就出现在了叶微面前。
“你怎么才到啊,妈都担心死了,”石秀兰一边说话,一边接过叶微手里的箱子,皱眉道:“听说这两天有拍花子呢。”
叶微没让她拎,笑着说:“就是火车晚点了半小时,没事。”
虎头抱着她的腰,仰着头说道:“姐,我可想死你了!你去京城这半个月,我又认识了好多字,还会做应用题了!”
叶微笑着低头,“我也想你和咱妈,走吧,我们回家!”
一家人高兴地边走边说着话,石秀兰好奇地问:“京城是什么样啊?你们去那儿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啊?大妮儿,你没被人欺负吧?”
“京城很大,京城制药厂给我们安排的条件也很好,”叶微笑笑,没有多说,“怎么会有人欺负我?我还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姐姐和叔叔,留了写信的地址呢。”
宝岭县的温度比京城低一点,但大中午的也不冷,叶微走在路上,觉得身心舒畅。
回到家,叶微迫不及待地就要打开箱子。
“我给你们带了点京城的特产,好不容易去一趟,可不能白去了,”叶微说。
石秀兰“啊”了一声,“捎了啥啊?”
叶微神秘一笑,没有细说,她把箱子两边打开,把一件件东西拿出来。
红色毛线、铅笔盒、奶糖、槽子糕、酱八宝菜……琳琅满目的东西摆在桌子上,虎头看直了眼,的嘴巴张成了“o”型。
“姐,好多吃的!”
叶微撸一把他的脑袋,笑眯眯地把那个印着长城的铅笔盒递给他,“这是送给我们虎头的。”
虎头惊喜地捧着这个铅笔盒,像捧着一团易碎品似的,“这是给我的吗!”
“嗯,送给你的礼物,”叶微抬抬眼,趁石秀兰还没说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起那两团毛线,塞到了她手里。
“这是给妈的!你冬天织条围巾戴着,肯定好看!”
果然,石秀兰刚有点纠起来的脸色一下子灿烂了,眉毛都舒展开了,嘴里却说着:“哎呀,这么好的毛线得花多少钱啊。”xǐυmь.℃òm
但她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捏住毛线团蹭了,高兴地边看边嘟囔,“这么正的颜色在供销社抢都抢不着,呦,这得有好几两吧,摸着也软,真好看啊。”
“你戴红围巾肯定更好看,”叶微笑着说,石秀兰天生皮肤白,现在不下地一阵子,晒黑的皮肤变白了一些。
石秀兰美滋滋地看着毛线,却摇了摇头,“妈都这个年纪了,咋能戴这么艳的呢?还是给你织个围巾戴。”
“这是给你买的,我可不要,”叶微摇头,她转移话题,从兜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她把手背在腰后,得意地歪起脑袋,“你们猜,我还带回来什么?保证让你们俩都特别喜欢的。”
石秀兰想了想,“钱!”
虎头脱口而出,“肉!”
叶微失笑,她把手伸出来,紧握的手心缓缓摊开,里面,赫然是两张崭新的票证。
石秀兰一看,惊讶了,“一斤肉票!”
“还有一张全国粮票,”叶微笑着补充,把票递给她,“我拿了优秀技术员的表彰,这是京城制药厂奖励的,还有一张奖状呢。”
石秀兰并不懂这个优秀技术员代表的意义,她只是高兴,她把两张票揣进兜里,眼里发光,“全国粮票多难得呢!还有足足一斤的肉票啊,京城的制药厂真大方!”
等叶微拿出来奖状,石秀兰小心地两手接过,恨不得把眼睛贴上去看,“这就是你得奖状?虎头快看,上面还印着章子呢!”
石秀兰捧着奖状,满脸喜悦,“妈要把这张奖状贴到正屋墙上!让谁来咱家串门,都能第一眼看见!”
说着,石秀兰就行动起来,叶微笑着看着她翻箱倒柜找胶带,她伸手,把箱子里最后一个盒子藏了起来。
这里面是一块梅花牌手表。
中午吃完饭,叶微也没休息,准备去制药厂。
“大妮儿,你刚回来就要去上班啊?”石秀兰有些心疼,“要不今天下午就别去了,明天再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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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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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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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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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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