楽衍咬紧了牙关,忍受着寒意刺骨之下所带来的锥心刮骨之痛。
雪蚕在他脚背靠进脚趾的地方咬了一口,黑紫色的血水顺着伤口流出来……
芮嬷嬷从包袱中又取出了几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碾碎,等血水从黑紫色变成泛青额暗红色后,盖在了伤口之上。
然后将雪蚕放到了另一只脚背上,同样的位置。
又是一番的痛彻心扉,楽衍下唇被咬破,鲜血从嘴角溢出,却只是呜咽了几声,坚决不曾开口痛嚎。
直到芮嬷嬷将他两只脚上都敷上了草药,并且细细用干净布条将其包裹之后。
取走了天山雪蚕,楽衍这才瘫软无力的靠在竹椅上。
小脸惨白到近乎透明,双眸目光有些散乱,喃喃开口:“所以……可以告诉……我……身世了么……”
芮嬷嬷将雪蚕装回竹筒放好,站在书案旁,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故事:
七年前,暮朝后宫。
皇后宫中的二等侍女早产下一个出生就不利于行的孩子。
被皇后以与侍卫私通的罪名,命当时在身边伺候的芮姑姑将孽种处置了。
芮姑姑发现孩子之所以体弱,是因为从母体中便带了多重的慢性毒。
这些毒任何一种就足以令人丧命。
但是那个刚出生的这个孩子哪怕孱弱连哭声都弱不可闻,却依旧抗了下来。
芮姑姑觉得是他命不该绝,一时动了仁心善念。
偷偷用银针将孩子身上的毒逼到了双脚上,找关系用运送馊水的水车藏着孩子,将其送出了宫。
……
芮嬷嬷放下笔,将纸张递给了楽衍。
楽衍无力的握住纸张,看着上面这简短却又道尽残酷的故事。
刚才司督主怀中抱着的女子,称呼眼前的婆婆为芮嬷嬷。
所以,这故事里的芮姑姑难道就是她?
楽衍敛眸瞧了瞧自己已经褪去青紫斑纹的双脚,就像是困了多年的桎梏一朝尽散。
握着纸张的手一点点收紧。
低着头,缓缓低叹:“楽衍多谢芮姑姑当年不杀之恩,偷来了七年,终究是楽衍多赚了……”
说罢,俯身伸手去够倒在地上的靴袜。
却因为双腿不便,手不够长,明明近在眼前却触碰不到。
芮嬷嬷收拾好包袱之后,俯身,将倒在竹椅旁的靴袜递给楽衍。
才发现,他垂下的眼眸中。
倔意的泪珠在眼眶打转,迟迟不曾落下。
“婆婆,多谢。”楽衍轻声开口,接过她递来的靴袜,套在脚上。
将手里已经千沟万壑的纸张折了折,转动竹椅到烛火旁。
抬手,看着火苗攀至纸上,一点点沦为灰烬,最后燃上指尖……
感受着烧到手指的灼热钝痛,楽衍抬眸,甩了甩手,淡笑低语:“也好,这双手终于可以不用再摆弄这些诡谲的机关术术了……”
芮嬷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又掩下。
就这么将这件事尘埃落定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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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后院。
司卿钰倚躺在床榻边,抬手垫在脑后,薄唇勾住幸福的微笑。
另一只手拥着江卿姒,看着她靠在心口恬静的模样,凤眸微弯,指尖勾住被褥往她肩头扯了扯,细致而温柔。
“阿钰,这楽衍生父是谁?皇后宫中,难道是……”江卿姒闭着双眸,在他心口蹭了蹭,喃喃道。
刚刚在花厅,阿钰和她耳语,说楽衍出身于皇后宫中的时候,着实令她惊讶了一阵。
司卿钰指尖没入她散落的发丝中,轻柔摩挲,细声低语:“卿卿,为夫查过,并非是老家伙的骨血。”
江卿姒想了想,嘟囔开口:“那,难道是太子皇甫昇的?”
能出入皇后宫中的男子,应该除了皇甫傲也就属皇甫昇最频繁才是。
“皇甫昇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司卿钰低笑,嫌弃的淋漓尽致。
他指尖轻拍在江卿姒背后,侧身,宠溺的在她微蹙眉心落下一吻,低语:“卿卿无需想这些,困了就睡,有为夫在……”
“嗯……”江卿姒呓语了一句,往他怀中拱了拱,寻了一种最舒适的位置入睡。
被褥下的手,从他内衫的绳结滑进去,搭在劲腰上……wWW.ΧìǔΜЬ.CǒΜ
司卿钰贪恋的看着怀中人的娇颜,双眸邪肆微眯,眸色沉了沉,无奈勾笑。
侧身俯首在她唇角浅啄了一下,又一下。
不能动真格的,喝点汤总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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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卿卿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些。
因为这件事情里的人,如今大都已经去地下团聚了,除了楽衍和芮嬷嬷……
刚才离开花厅的时候,他已然警告过芮嬷嬷。
既然当年将此子选择偷送出宫,觉得孩子无辜,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头就应该掂量一下。
不然,这宕城。
他丝毫不介意另外再培养一个称心的城主,注意着狄丽……
楽衍的生父既不是老家伙,也不是皇甫昇。
而是早就已经死了的绵州王。
他的野心比老家伙还大。
试图从后宫着手谋图大计,经常悄然摸进皇后宫里……
如此能让老家伙好好感受‘兄友弟恭’的事情,作为曾经的他,又怎会放过?
不过是动了点小手段,令老家伙对绵州王起了疑心,乃至动了杀心。
直至最后绵州王一府葬身火海……
动手的并非是他,而是高统领带着禁军奉命处决。
只不过老家伙让他们去的时候,换了与血衣卫相似颜色的衣衫,谋算好了让这杀害王爷的屎盆子扣在司礼监,扣在他身上。
当时血衣卫的人就在绵州王府外瞧着,瞧着高统领等人动手,放火,烧毁了一整座王府。
不过能让世人惧怕他,背了这恶名又何妨?
所以后面老家伙传出去关于一巴掌惹来的的睚眦必报,是那么顺理成章又如鱼得水……
直到前两年。
醉意出任务时候,禀报了楽衍的事情。
因为楽衍的年纪和芮嬷嬷当年送出宫的孩子年纪相仿,他也就留了个心思。
让血衣卫在宫里仔细查了查当年的事情……
这才查出来。
皇后为了保住自身清白,又想两头都占让李家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面对绵州王并不曾严词拒绝,而是安排了身形相仿的宫女,在自己寝宫送上绵州王的榻……
皇后为了不让宫女说出事情真相,又为了有把柄掣肘绵州王。
在事成之后命人灌哑药以及多种慢性毒药。
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她没料到绵州王尚未成事就已经被杀,更没料到这个遗腹子因为芮嬷嬷一丝善念而存活至今……
笃笃——
血枭在房间外轻敲窗棱。
转告司卿钰,花厅那边血衣卫通报,并无异常,芮嬷嬷已经回了后院……
“嗯,知道了。”司卿钰沉声开口,薄唇勾起满意的弧度。
看来,芮嬷嬷终究还是做了正确的抉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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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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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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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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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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