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邩带着禁军,押着皇太妃求见。
身边还有因为禁军传信而赶过来的许太师和镇国公。
不光他们,还有最后过来的芳洳姑姑,敛眸不语,眸色凄凄,手中捧着一卷凤头懿旨。
“七殿下,陛下养疾,不见。”冯公公搭着拂尘走出来,恭敬拱手行礼之后,沉声说着。
皇甫邩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这事情到现在,除了父皇开口说清楚,已经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他站起身,推开冯公公,带着禁军就往里闯。
但是,紧闭的内殿大门以及里面皇甫傲沉闷的咳嗽声让他顿住了脚步。
屈膝,跪在御书房内殿门外不足半米的地方。
叩首拜礼:“父皇,儿臣皇甫邩,求见父皇,有要紧事需要和父皇商议……”
声音说的很慢,但是隐约还是带着没有缓解的颤抖和悲切。
“有事……咳咳,找太师商量……”内殿传出来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模模糊糊,似乎连说话都已经很费劲了。
皇甫邩再拜:“父皇,此事事关重大,恐非太师能断决的……父皇……”
这时。
去玉和宫搜宫的禁军回来了。
双手呈上一方红木托盘,里面摆着一方明黄色绣四爪龙的襁褓,里侧为绛红色,绣着虎头牛身还有两个翅膀的动物,乍一看像麒麟,但是却又比麒麟显得更凶恶一些。
而且,龙绣四爪,更显得诡异。
似龙非龙。
“父皇,儿臣寻得一物,只想问父皇一句,可认得?”皇甫邩双手在身侧紧握,敛下眸色中的惧意与哀怒,三拜开口。
内殿里半晌不曾再传出声音。
紧接着,想起一道重物落地的动静,冯公公拧眉,推门而进。
将摔在地上的皇甫邩扶回到龙榻上,被褥盖好他手脚,只露出了消瘦的脸颊以及布满青筋骨瘦嶙峋的脖子。
挥动拂尘,将龙榻的七彩金丝幔帐垂下,眸色浮现着警告。
眼神瞥向挂在东珠上的铜球,低声宽慰:“陛下,别着急,七殿下带着许太师和镇国公在外面,还请来了皇太妃,不如奴才让他们进来回话?”
“你……你去……”死。
皇甫傲歪斜的嘴角,颤颤巍巍的挤出两三个字。
就这已经耗费了他许多气力,羸弱不堪的心口急促的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冯公公阴毒低笑后,从幔帐里钻出来,拂尘搭在手臂上,沉声低语:“是,陛下,老奴这就请他们进来内殿回话。”
皇甫邩等人时隔许久重新踏足这御书房内殿。
俯首叩拜之后,将手中托盘交给冯公公,让他呈给父皇端瞧。
他将寿宁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之后,沉声开口:“父皇,除此之外,儿臣今日在玉和宫得到一件东西,儿臣不解其意,只能,叨扰父皇做决断……”
冯公公将手中托盘送入七彩金丝幔帐中。
用手拿起来那片襁褓布,呈现在皇甫傲面前,低言:“陛下,这襁褓上绣的,老奴怎么瞧着像是穷奇呢?这可是传闻中的恶兽,何人会用恶兽给孩子用呢?也太狠心了……”
“你……杀……”了寡人。
皇甫傲连抬手都没有气力抬,只能睁着凹陷垂老的双眸,咬牙切齿的缓缓开口。
冯公公阴狠低笑,俯身凑近他。
一副听他说话的模样,实则面朝龙榻内侧,无声努了努嘴唇:太妃还有皇位,你都没得选。
他嘴角动的很慢,力求能让皇甫傲瞧个清楚明白。
“唔唔唔……”皇太妃在禁军手中挣扎,抬眸瞧着龙榻里的身影,以及听着这羸弱的声音,心急如焚。
只有陛下才能保住她,也只需要陛下一句话,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现在已经没有了绊脚石,哪怕秘密被公之于众又如何?只要陛下承认,她就是陛下生母,她就是这暮朝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陛下不能有事,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事……
跪在最后的芳洳姑姑跪行上前。
用凤头懿旨给了皇太妃两下,纯金凤头的尖喙划伤了皇太妃耳廓下的脸颊。
沉声冷然的开口:“陛下,此乃是皇太后交托奴婢的懿旨,奴婢奉命呈送给陛下阅览。”
双手高举过头顶,将懿旨奉上。
冯公公走过来,展开懿旨,沉声读着:
“哀家自认从不曾有负过先帝,也不曾有负陛下。
踏足这皇宫的一刻,从来不曾为自己好好活过,可是到头来,哀家先失夫君,后与陛下离心,实乃是令哀家痛心疾首。
陛下介怀之事,先帝薨逝前早已将全部缘由告知哀家。并且留有遗命,若是陛下有朝一日有违民心,不顺天意,或者专断独行有违天道,不为天下百姓做主,可请出此诏,另寻天命爱民者,立之。m.xiumb.com
哀家顾念和陛下数十年的母子情分,一直隐忍不发,却不曾料想到陛下居然想对哀家除之而后快。
哀家自感已经时日无多,薨逝那一刻,便是将此公之于众之时。
先帝遗命,还是交由天下人去定夺。”
冯公公将太后懿旨读完,令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起了变化。
镇国公明白,这份懿旨,实则是太后在护着小卿姒。
太后将遗诏换做遗命,避免了小卿姒因为手握遗诏而遇到任何危险,更是将这个烫手山芋有握回自己手里。
另外太后在懿旨中说,将遗命公之于众。
转而言之,日后即便遗诏流传于世,也和小卿姒没有半点干系……
而皇甫邩则是拧眉不解。
太后留下的懿旨,为何会说自感已经时日无多?
他的疑惑,很快就在芳洳姑姑剩下的话语中找到了答案。
她说:“陛下,太后顾念与您的母子情谊,哪怕您派刺客前去,令她缠绵病榻郁郁成疾,太后亦是不曾半分怨恨过您。但是,陛下您所做之事,实在是令人齿寒,生恩与养恩孰轻孰重?这份懿旨太后曾后悔过,让婢子将其封存不现于世,可是,您和太妃居然连她最后的时日都不放过……”
说完,俯身颔首,连行礼叩拜都不愿再做。
转身离开了御书房,回到了冷冰冰的寿宁宫,陪着太后的棺椁‘守灵’……
御书房里的一切该往何种地步发展,已经不是她能决定得。
她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剩下的御书房众人。
“咳咳……”皇甫傲在龙榻上激烈的咳嗽。
太后这份懿旨,简直就是在杀人诛心,一旦公之于众,天下臣民又会如何看他?
冯公公将凤头懿旨收起,躬身:“七殿下,你也瞧见了,陛下如此根本无力再操持国事,不如,殿下自行决断如何?”
皇甫邩哪里还需要再刨根问底,懿旨和芳洳姑姑声嘶力竭的控诉,以及父皇回避的反应他都瞧的清楚明白。
失魂落魄的拱手行礼:“父皇好好休养,儿臣先行退下了……至于皇太妃毒杀太后,儿臣会……”和太师与镇国公一起商议,该如何处决。
“杀……”不等皇甫邩说完,七彩金丝幔帐中泄露出一个字。
毒杀太后,其罪当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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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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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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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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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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