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色锦衣,黑底长靴,面容白青冷冽。
三步一叩五步一拜,从承德殿外开始,包括殿门外长长的登龙白玉石梯。
“殿下,不过是从承德殿到东宫罢了,路不长。”小禄子打着伞走在他身边,阴涔涔的提醒着。
他的伞,半分不曾给皇甫应遮着。
而且他手中还捧着手炉,身上裹着宫衣小袄,比皇甫应可要舒服多了。
皇甫应苍白着脸色,面容铁青,咬着牙,从长长的白玉石阶上一路跪下来……
雪花飘散在他发丝肩头,额前因为一次次叩首而变得青紫。
玄青衣衫的颜色也渐渐快要被漫天飘落的雪花覆盖。
“这还是第一次有皇子给我们这些奴才下跪的吧?真是稀奇呢……”路过的太监出言讥讽。
他身边的同行之人捧着手里的托盘,侧眸瞧了一下,催促着:“还是别惹事了,快走吧。”
雪花飘在身上,因为体温融化,将衣衫打湿。
皇甫应一路跪行,双腿膝盖早已麻木,而身上也好不了多少,一片片的水渍湿痕都在提醒着他,现在有多狼狈。
出了角门,一路往东。
承德殿离东宫,还有着三条宫巷,两道角门,经过三座宫殿……
哪怕身负内力又如何。
面对来来往往宫人,还有偶尔经过的巡视侍卫,每一声脚步声和嗤笑奚落都比这漫天飞雪更加的冷……
两个时辰,三条宫巷。
皇甫应重复着站起跪下磕头等一系列动作,内力护住心脉也经不住如此长时间的消耗……
小禄子捧着的手炉温度一点点降低,伞上也压了厚厚一层雪。
“殿下,还有一道宫门就到了,还是别耽误才是。”他打了个哈欠,冷声催促着。
皇甫应心头默默惦记着:“江卿姒……你欠本殿下的……”
他咬牙重重跪下,叩首。
冻得青紫红肿的双手搭上额头都是钻心的疼痛,抬眸在风雪之中看着还剩数米的角门,眸色中闪过一阵狠厉以及占有。
又重复着跪了几回,终于在拜下的时候双手摸上了角门的门槛。
只要迈过这个槛,便是东宫地界。
“十殿下奉皇命,跪拜东宫。迎。”小禄子站在他身侧,早一步走进角门,扬声开口。
皇甫应闻言,脸色已经由惨白慢慢泛上青黑。
他知道,这样一招呼,必然是让更多的人出来看他受辱。
而且更关键的是。
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到了东宫门口才来这一嗓子。
其心可诛……
东宫殿门沉沉关着,殿门口都是看守的血衣卫。
他们面容冷峻,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瞧着看着。
看着皇甫应鬓发散乱的冲着他们下跪,看着他一身污渍行叩拜之礼……
“陛下有旨,十殿下不通尊卑,不敬兄长,杖责五十,罚跪三天三夜。”小禄子等他跪到东宫殿门下的时候,又扬声开口喊了一嗓子。
宫苑空旷,小禄子声音尖细而高亢,响起一遍遍的回声……
值守的血衣卫在他开口的那一刻,便有人去准备长凳以及杖棍。
一左一右的血六血七,双手如同铁爪一样,将已经双手双脚都冻到没有知觉的皇甫应拖上了长凳趴着。
并且,根本没有顾及他的皇子尊严,用了杖责宫中奴才的方式。
掀起衣摆,扒下中裤。
在茫茫大雪之中,杖棍直接落在他后腰以下双腿以上的位置,没有任何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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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午门之外。
刑场之上,曹御史全家包括曹氏三族,全都五花大绑跪在刑台上。
每个人面前有一个树桩墩子,遍布沉疴的血迹,泛黑,作呕。
验明正身之后,哀嚎声,哭闹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刀斧手们仰头喝下一大口烈性酒水。
噗!www.xiumb.com
喷在寒光凛凛的大刀身上。
浓烈的酒味与大雪纷飞的天气,也无法阻止百姓们看戏的心情,哪怕是笼着最厚的棉衣,打着伞,亦或是双手缩在衣袖中……
唰!
长刀举起,一众犯人被压着倒在树墩子上,歪着头,眼看着大刀落下。
在刑台之下,还有一人也在看着这行刑画面。
那便是即将要扒下外袍仅着中衣被鞭挞的皇甫玟,也就是未来的洛洲郡公。
长刀落下,身首分离。
鲜血洒满刑场,与落地的雪花混在一起,甚至还有几滴温热飞溅到他脸上,灼烫。
“洛洲郡公,请宽衣。”看守皇甫玟的血十三冷声开口。
洛洲郡公这四个字,无疑是一再提醒着他,已经没有了皇子身份,还要被逐出京城。
皇甫玟沉着脸色,抬手用衣袖擦去自己脸上的血滴,自己动手除去了外袍。
解绳扣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着,踏上刑台的每一步都僵硬。
寒风拂过,瑟瑟发抖。
刑台上的尸身并未处理,满地被鲜血染红的白雪,踩上去吱吱作响。
“洛洲郡公,我等粗野惯了,下手没个轻重,多担待。”血十三笑嘻嘻的扬声说着,刻意点明他洛洲郡公的身份。
观刑的百姓一听是皇亲国戚,兴致越发高昂。
甚至连撑起的伞都收了起来,够着脖子看究竟是哪位皇家子弟将被如此行刑。
血衣卫用锁钩将他双手绑缚,吊在刑台中竖起的木杆上,背对着台下百姓,拨开长发到肩前。
长鞭挥下,便是一道深刻血痕,五十鞭,几乎已经算是体无完肤。
并且血十三挥鞭很有技巧,五十道血痕错综复杂,几乎没有任何一鞭是重复同一个位置落下。
每一鞭,都会与前一鞭的位置偏差个几毫厘……
每一鞭,都痛到刻骨。
皇甫玟将自己下唇咬的血肉模糊,坚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失态痛呼。
直到五十鞭行刑结束,血衣卫松开绑缚他的锁钩,他整个人像是气力被抽空一样软倒在台上。
身下是腥臭的鲜血,身上是众人奚落的目光以及道道鞭痕。
茫茫大雪落下,刺骨的寒冷让他颤抖……
“洛洲郡公,即刻启程吧,皇命不可违才是。”血十三淡笑着开口。
挥挥手,命人将皇甫玟狼狈的拉下刑台,连同他脱下的外袍一起扔上了停在午门外的马车。
简单的粗布乌篷车,寒酸而低劣。
身下是硌人的坚硬木板,连个像样的软枕棉被都没有。
赶车之人是曾在溪川阁当值的小太监,割去了舌头灌下慢性毒药。
血十三掀开车帘,往里面扔了一小瓶瓷罐,如同施舍。
冷声开口:“主子给的,希望洛洲郡公能撑到洛洲地界。不过,主子说了,若是洛洲郡公不敢用大可以扔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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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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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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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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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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