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生看着她活泼的身影,想着这小丫鬟过完岁旦,正好满十六岁,是花绽的年龄。
不多时,晋姑姑径直地来到芸生的面前,她刚好四十六岁,比年枚年长二十岁。
晋姑姑梳着简单整齐的发髻,欠身端庄地行礼,额头满是褶皱,面容慈祥,从五官上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她平易近人道:“听枚丫头讲,姑娘有事吩咐老婆子。”
芸生起身扶过她,亲切道:“晋姑姑,我替阿娘谢谢您这些年的陪伴。”
突然,晋巳悲戚道:“姑娘信得过老婆子,才将城主枉逝的实情相告,我侍奉城主多年,忠心耿耿。城主仙逝,老婆子自要帮助姑娘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老婆子即使拼命也会护着姑娘。”
芸生是信得过晋巳的,她是阿娘身边的老人,甚至比自己都了解阿娘。
芸生目光低沉,心思沉重地开口:“晋姑姑,我想了解一下韩府的事情。此外,岁旦将至,我打算以代理城主的名义办一场元会宴。”
晋巳想起此事,神情愤怒,述道:“鬼崖与天朝向来没有往来,韩府突然求亲实在蹊跷,城主本想拒了这桩婚事,可那韩小儿竟搬来蓦雪朝帝君,厚礼相赠,如此城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庆幸当时姑娘不在,且不是吉日,这才此事推延到岁旦之日。”
那时,芸生身在邹家村,并不知道鬼崖那日还来了贵客。蓦雪朝帝君,一国之主,竟将自己的安危陷于他人的势力范围,自古君王最忌讳这种情况,即使是遇到重大的谈议,大多是派权臣代劳。
虽说是来谈和亲之事,可事情未定,他就敢直入鬼崖?
鬼崖管辖范围即使只有蓦雪朝领土的三分之一,但这位帝君又是如何确定自己来到鬼崖能全身而退?如何确定城主会应下这门婚事而不会对其趁机发难?连她都明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还是说阿娘不看重这些朝权?
若说阿娘不在意这些领地权势,那又为何碍于帝君的面子应下‘岁旦议亲’的事情,并放虎归山?
芸生对着铜镜将发髻上的珠钗取下,将它放在沉香老木打造的妆盒中。转过身子,抬起目光,看着站在身畔的晋巳。
她似发觉了什么似的,胸有成竹地问道:“晋姑姑,阿娘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晋巳听到这样的发问,不由地叹了口气。
——姑娘打小就聪明伶俐,这么些年一直未变。
晋巳随即拿起台上的木梳,为芸生理着青丝,苍老的声音慢慢地传到她的耳中:“当年,城主身怀六甲登上城主之位,引来众人的羡慕和猜忌,可所有人不知道她接下的是个烂摊子。城主再怎么厉害,可终归是个女人,未成家,却身怀子,当时有个重臣想借机造谣,找来一个奸淫罪犯认罪,说与城主有染,她肚子的孩子是他的种。城主再不济,也绝不容忍这种肮脏的罪名,于是,那个奸淫犯被施以炮烙之刑,焚之,挫骨扬灰,而那位重臣也被活埋荒野。此后,也不再有人敢拿此事造谣。有人行刺那日,她即将临盆,为了护住你,你的姨母乌沿、也是城主的妹妹死在她的面前,乌沿用命拖住刺客,城主这才有机会逃了出来,下人们在一处枯井中找到了她,而那个枯井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芸生仔细听着关于阿娘的这些遭遇,蛾眉愈皱愈深,冷冷道:“活埋,便宜他了。”
她能感受到晋姑姑讲这些往事时流露的心疼,自己心中也不是滋味。
晋巳听到芸生这句话,心中一惊——日后,姑娘怕也是个狠角色。
晋巳缓了口气,平和一下,又继续道:“次年,多地闹饥荒,路有饿死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城主本想下令放开国库、开仓放粮,可贪官横行多年,国库空虚,但是城主明确过民是大计之本,她随即颁发一道诏令——共渡天灾,众臣拿出家底帮助百姓渡过难关,城主趁机惩治了大大小小不少的贪官,手段狠硬,因为触及到多人的利益,她也树敌众多。那时姑娘年幼,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城主也不让下人在你面前提及这些陈年旧事。好再姑娘武艺超群,能保护好自己,这也让城主很欣慰。这只是凤毛麟角,其实城主这么多年过得比想象地艰难。”
芸生心头乌云密布,黑压压地压迫在心脏上,透不过气来,沉闷地问道:“这么多年,阿娘是如何逃过仇家暗算的?”
晋巳犹豫一会,回道:“城主后来遭到的几次刺杀,但背后都会有一群暗影出手相救。而且,这些年霍老将军并未记恨城主对霍家削权,霍家也是听命于城主的,这么多年也就这样过来了,可对于这次下毒之事,城主确实没有防备,遭了小人算计。”琇書蛧
芸生疑问道:“那阿娘为何要拖延亲事,而不是直接拒绝?真的是怕蓦雪朝会发动兵变,顾忌百姓的安危吗?”
晋巳看着芸生一双清澈的眼睛,再次回道:“城主当时是担心过兵变,甚至考虑过必要之时可扣下那一国之君,蓦雪朝必不敢轻举妄动。可城主之所以会打消这个念头,反而推延和亲之事,没有直接拒绝,并答应岁旦再议,其根本原因是不希望姑娘走她的老路,错失姑娘的好姻缘,误了姑娘一生,所以她想再多了解些情况,再做决定。”
她接着讲道:“当初韩府登门过于突然,城主平日在殿内处理公务,日理万机,极少过问民间闲事,并不知道韩执的品性,虽说韩执是皇室贵胄,身份地位与姑娘相配,但她还是不放心将姑娘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过去。于是吩咐老奴去打听一番,若是早知那韩小儿秉性恶劣,城主当初就会果断拒了这门亲事。可老奴未来得及向城主禀告这些,她就遭到了毒手。”
晋巳提及城主遭难,心中很是激动。
芸生扶着她的手,意味深长看着她,安抚道:“晋姑姑,元会宴的事情劳您操心,届时我会为这位亲爱的婶娘备下厚礼。”
晋巳有些开心:“对于毒杀城主之事,姑娘是有什么进展吗?”
芸生薄唇弯起一个无辜的笑容,悻悻道:“我本就不善良,谁对阿娘下手,那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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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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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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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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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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