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释尘客背着穆青娘子的尸身与芸生一同从密道偷偷溜了出去,向不远的一处深山赶去。
二人的脚步踩在林间的枯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寒霜和着冷风一起打在衣衫上面,凉意浸人,一惊一乍的鸟啼声令人不觉地打颤。
深秋初冬,这种深山老林较为寒冷,也利用存放尸身。
大仇未报,穆青娘子的死讯不能泄露出去,现在不可正大光明厚葬,只能等待机会成熟,才能将这一切公布于众。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可芸生不忍心就此将阿娘草草葬了,她活时最注重体面,死后也应以城主之礼厚葬。
释尘客知道这深山里面有一处寒洞,里面四季冰封,无一活物踏足,可保尸身存留一段时间。
他内力深厚,用刀在一块三尺厚冰上凿出冰棺,倒也不费时间,他轻轻地将穆青娘子的尸体放了进去。
一股冷风迎面袭来,芸生往衣裙里缩了缩身子。
借着火光,释尘客眼角余光停留在芸生的身上,注意到她身体的不适。
出入寒洞,释尘客有内力傍体,御寒能力会强很多,但芸生就不一样了,本就是女子,阴性体质,至寒至冷,稍有寒意就会凉气侵体。
释尘客主动将外衫脱下,披在她的薄肩上,动作熟练、自然。
他皱皱嘴:“小心着凉,好歹也是个姑娘,可不能和我们这些糙汉相提并论。”
芸生看到已经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衫,道了句:“多谢。”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能是尴尬吧!
一件衣衫而已。
安顿好之后,芸生再次跪在寒冷彻骨的地面,重重地三次叩首、拜谢,才与释尘客离开寒洞。
弯月如勾,寒风刺骨。
芸生裹紧身上的衣衫,二人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
迎着冷月,他们的影子在身后交叠。ωωω.χΙυΜЬ.Cǒm
芸生侧头仔细打量着旁边的男人,月光撒在他的脸上,露出冷峻的侧颜,唇线微扬,似沾着熹微的晨光,整个人透着一股孤冷的气质。
她总觉得释尘客身上有一种神秘感,让她感觉到熟悉而又陌生。
这里离鬼崖城极近,连自己都不清楚这深山地形,他又是如何得知这处深山寒洞的?
——他要留芯盏何用?
——他又是如何笃定自己这里一定会有留芯盏的?
——在邹家村,他明示过不会害自己,又是何意?
芸生越想疑惑越多,步子亦慢了下来。
释尘客早已察觉她的目光,故意将步子慢下半拍。
他仰头看了眼星空,那双眸子犹如朗月清风,竟多了几分温柔。
他迎上芸生的目光,开口:“你想问什么。”
她只是说了三个字:“留芯盏。”
释尘客潦草回道:“这个无从说起,你不知道为好。”
见他不愿回答,芸生娥眉微蹙,识趣地换了个问题:“易容这种,你是怎么做到的不留破绽的?”
释尘客抿唇坦言:“熟能生巧,无外乎皮骨,算得上是保命的技术。”
芸生惊讶道:“保命?难不成你背负命债,被人追杀?”
他温柔一笑,不作隐瞒:“不全是,易容主要是杀人嫁祸。”
芸生心中暗叹:
——呃,嫁祸,这龌龊之举他倒是答得轻松。
她不由地赞了一句:“十三叔可真真地光明磊落!”
释尘客也听出她的话中含义,假意俯身依在她的右肩,凑到她的耳边,冷清道:“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讲话不开窍呢?”
芸生被忽然从耳边传来的声音吓到,转头正好对上释尘客那张俊逸的脸,那双异瞳中满是孤傲,隐约淡出一丝温柔笑意。
芸生被他的声音惊到,下意识地举起巴掌,愈朝他的脑袋上抡去:“你离我远点。”
释尘客在她的手即将碰上的一霎,快速抽身,悻悻道:“幸亏躲得及时,不然要吃亏了,”他抹去轻佻的语调,随口一问:“你为了染离侄儿的一丝精魄亲自去了一趟邹家村,有何收获?”
芸生收回目光,眺望着无尽的夜空,似在自语:“我能感觉到,邹平一点不似他,怎能驾驭得了那丝精魄?”
倏地,她再次转头看向释尘客,直接问道:“十三叔,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释尘客心中一紧,难不成她都知道了?
他苦笑一声,解释道:“我怎能拿侄儿的性命开玩笑?何况那厮已经死了,就算是他的精魄,怕也散了。”
听上去倒是有几分真切。
不过,芸生不想再深究其中的暗根,阿娘过世、然离遇害,仿佛她周边的珍贵之物都会被弄丢,愈思、头愈发沉重。
她对释尘客本就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与邹平的那一遭不过是碰碰运气。
果然,以邹平那小人之行,绝非能驾驭染离的精魄。
至于留芯盏一事,确实是被人陷害,是谁,她不用想也知道。
释尘客见身边没了她的话音,淡淡开口:“有时死亡未尝不是好的结果,失望只会让人更加痛彻心扉。”
芸生不明白他这话的隐意,听听作罢,并未放到心上。
翌日,日头正暖,微风中还是带着丝丝的凉意。
鬼崖城,正东街角。
一位老者长着花白胡须,深黑色的道袍加身,满脸褶皱透露着岁月的痕迹,面容慈祥,巾幡在手,上写“谋事在天,生死算尽”。
步态稳重,身姿悠然。
穆青均在人群中疾步行走,心思厚重,在拐角处却不没注意到老者,一个不小心,竟撞了上去。
老者后退一步,一脸慈祥地躬身施礼,开口:“施主烦心过重,所求之事被人一叶障目,拨云见日,必有所获。”
穆青均听罢,半疑:“何意?不如你来算算我有何求?”
老者慧然一笑:“自古以来,朝代更替,诸侯割据,众臣争利,浮世‘权欲’,施主于泥潭中沉浮,本该冲破污渍,直冲九天,奈何……唉……”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转为一声叹惋。
穆青均闻言,这话中意不偏不倚地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不觉地眉头皱得更深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后续。
于是,他主动向前踏了一步,恭敬地弯身行礼,请示道:“前辈,方才冒犯了,还请前辈直言。”
老者摸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深沉,徐徐开口:“你过于急功近利,可用错了人,赔了夫人又折兵,怕最后所求之物也会拱手让人。”
用错人?难道是有人背叛了自己?
老者故意转身离去:“话已至此,施主好自为之,贫道告退。”
他心中暗笑,芸生姑娘这次安排给自己的活还挺好玩,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扮神棍。
穆青均见状,又追了上去,问道:“前辈可否明确是何人?”
老者停下步子,开口:“亲近之人,柔美之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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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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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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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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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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