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的声音一次次抨击芸生的心脏,只能跪在塌前静静地听她断断续续地讲话。
“咳……”一声剧烈的咳嗽,嗓子里似卡了什么东西,一口浓血被咳在手帕上,纯白的帕子被血染出一朵骇人的红梅,血液黏稠发黑。
穆青娘子的脸色愈发难看。
芸生看到这一幕,心中不是滋味,却又不敢添乱:“阿娘,我去给你端杯茶水。”
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城主,偏偏是她最亲近的人。
芸生匆忙地起身,她更不愿看到这种无助的画面,不知所措,无处逃离。
她疾步走到香案前,一只青玉茶壶静置在案间,一旁依偎着两只雕文精致的茶盏。
她双指刚触碰到壶柄,在上面一层灰尘上留下两个清晰可见的指印,壶身冰冷,里面的茶水也不知是何时的,总之是不能喝的。
这帮下人竟如此怠慢城主,不用说,也可以猜出是谁的授意。
芸生愈想火气愈大,平时这叔叔婶婶的对她倒是客气,如今狐狸尾巴都懒得藏,连装个样子都不愿意了。
她心急如焚,疾步向殿外跑去,撞到一个小丫鬟,急声命令道:“你去端杯温茶,快去。”
小丫鬟不明状况,也不知发生了何时,只能遵从她的吩咐,慌忙去端温茶。
芸生看着小丫鬟瘦弱的背影,内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不安。
不多时,小丫鬟端来了一杯温茶,额头布满细汗,眸色慌张。
芸生此时正一心找医师,也没留意太多。
她接过茶盏,急忙向塌边走去:“阿娘,水来了,喝点水。”
芸生将穆青娘子扶起,关切道:“城内的医师呢?”
穆青娘子气息虚弱:“来过了,当时我的精神不好,他也仅是搭了一下脉。说是轻微风寒,不是大病。”
芸生蛾眉紧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大病会咳血?
轻微风寒?
到底是庸医还是被人收买了,这可说不准。
正当芸生思虑之际,从殿外徐徐走进一个人来。
尖细的声音滑到她的耳中,青丝梳成流云髻,身着娇嫩的桃红色裙襟,媚眼如丝,妆容娇美。
女子迈着步子,扭着腰肢,向芸生走来。
芸生看着她那一步三晃的身子,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这妖孽又来作什么怪。
这女子是芸生的二伯穆青均收的一房妾室,大家都称她为‘柳姨娘’。
芸生记得这个柳姨娘是半年前刚被纳入穆青均的房中的,那时可是闹了一出好戏,好不热闹。
那场婚事可是闹出不小的动静。
这位柳姨娘原为春翎楼的花娘--柳轻叶,生得娇美,五官精致,弹得一手好曲,是个佳人,城中不少所谓的‘风流才子’都败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都一些好色之徒,一求芳泽。
柳轻叶一时间门庭若市,这也让其成为春翎楼的头牌。
只道是她卖艺不卖身,穆清均成了她的门客,二人走得极近,奈何后来柳轻叶有了身子。
虽说穆青均对她甚是宠爱,可她终究是青楼女子,很难进门。
当时,穆青均已有正妻,至今未添妾室。他这位大娘子是霍家的姑娘霍归安,霍家掌有鬼崖城将近三分之二的兵力,霍家的小女儿霍归安也是被霍老将军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有霍家撑腰,没人敢委屈她。
穆青均是城主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鬼崖城的二长老,在鬼崖城的身份高贵,哪怕是纳妾,也应是良家女,而不是大着肚子的花娘。
柳轻叶自然知道穆青均地位尊贵,也清楚自己进不了他的门,上不了台面,可换一种想法,她现在已经是花娘,名声本就糟到地上了,也不必顾忌什么。
赌赢了,便是飞上枝头,余生荣华富贵。
若输了,穆青均会背上弃子的骂名,而她不过是个有过身子的花娘。
在春翎楼的姑娘,很多都有过孩子,不过是暗地里流掉了,孩子对她们来说只能是累赘,青楼也不会养吃白饭的。
而柳轻叶和她们不一样,她知道穆青均心上是有她的,而这孩子或许可以帮她。
她确实算准了穆青均对她的心思了。
穆青均怕她怀子之事暴露,不久,春翎楼走水了,翩翩柳轻叶的那间屋子被烧得最为严重,火被扑灭后,在房子发现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身上还有柳轻叶的贴身之物。
旁人只道春翎楼的头牌又换人了,也没人知道柳轻叶怀了穆青均的孩子。m.χIùmЬ.CǒM
没多久,穆青均纳妾了,女子姓柳,名荷,父母双亡,是个孤女。
大家见她与春翎楼死去那位的容貌极为相似,也只是说穆青均是心念旧人,情深意重,才纳这位女子为妾的。
柳荷进门之日,大娘子霍归安还大闹了一场,穆青均一人抗住了霍家施加的压力,硬是娶了柳荷。
进门后,她也就成了柳姨娘,也是如愿以偿了。
柳姨娘刚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子。
旁人说穆青均情深意重,芸生可不相信,闲来无事便偷偷去查了此事,将这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她并没有将此事拆穿。
回过神来,柳姨娘正挺个大肚子,步态摇曳地来到她的面前,含笑道:“呦,宝贝姑娘回来了,饿了还是渴了,和姨娘讲。”
——怀着七个月的身子,走路还能扭成这样,不愧是花娘。
好歹她也是个长辈,芸生不好随便打发了。
何况她刚进门时,芸生就没去恭贺。
芸生装模做样地行了个礼:“柳姨娘,芸生这厢有礼了。”
“好孩子,起来吧。”
突然,芸生抬眸望向她,平静道:“柳姨娘,你这有着身子着实不可劳累,还是回去安胎吧!”
柳姨娘明白她这是下了逐客令,却当作没有听见。
她故作关心道:“我听说嫂嫂病了,这才带着医师过来,给瞧瞧。”
穆青娘子病了几日,听到芸生回来了,她这才领医师过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是做做样子。
芸生生怕她捣乱,暂且放下温茶,急忙拦下柳姨娘:“不必了,我已经让人请韩老医师了。”
只听柳姨娘旁边的侍女叨唠道:“韩老医师?他不是出远门了吗?好像还没有回来。”
柳姨娘不顾芸生的阻拦,径直走到穆青娘子的塌前,悲痛道:“嫂嫂怎病得这般严重,人都消瘦了一圈。”
芸生被她的殷勤弄得心情烦躁,阿娘刚咳了血,现在应该静养。
穆青娘子的身子一直以来都是韩老医师调理的,可不知他为何突然间就出了远门。
穆青娘子压了压气息,靠在塌上,都没有给柳姨娘个正眼,她讥讽道:“你就是二长老新添的小妾?你本应与霍大娘子共同侍奉夫君,恪守妇德,如今却怀着身子跑到本主这里,怕是狐狸一身媚,没个正形。”
芸生抿唇一笑,素手再次端起茶盏,将温茶捧到穆青娘子的唇边。
阿娘就是厉害,教训得好。
柳姨娘被她怼得满腔怨气,气冲冲地问道:“城主亦是女子,可用恪守妇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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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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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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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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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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