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
瘦马。
一道一僧,骑着马儿缓缓走在官道上。琇書網
因着大元新帝,明宗长子妥欢帖木儿即将登基,这是整个东亚的大事。
自察合台汗国,金帐汗国,伊儿汗国,安南,缅甸,甚至吕宋和爪哇,再到高丽国,都需要派遣使者告知,如察合台汗国,金帐汗国,高丽等国,还需要派遣使者前来祝贺观礼。
大元在世祖皇帝忽必烈死后,虽说三十多年间换了七八个皇帝,个个短命。
但大皇帝登基的仪式感丝毫不减。
甚至,由于好几个皇帝是篡位夺权上位,所以对于登基的“名正言顺”看的比汉人还重,再加上周边国家可以借此朝贡,所以官道上商队不绝。
身穿长袍,骑着骆驼的察合台商人,穿着黑袍,用马车牛车拉着货物缓行。身边有昆仑奴的伊儿汗国商队,牵着驼马,三五吆喝。
还有身材高大,金发碧眼,来自于遥远的金帐汗国的斯拉夫白人农奴,拉着牛马,抬着车帐中的蒙古老爷和景教十字寺长老往前赶路。
从宣政院来的吐蕃番僧喇嘛,坐在肩舆小顶上,头上挂着三花佛幡,下方几个身强力壮的吐蕃佛奴扛着肩舆走在大道正中,宣政院的吐蕃番僧地位十分高,因此察合台的商人和伊儿汗国等地的商人都需给准吐蕃番僧让位。
陈四九与彭莹玉也不例外。
这些喇嘛在吐蕃都是各寺佛头,地位尊崇,出行需有佛号佛幡,即便到了上都,他们仍旧不减在吐蕃时的做派。
彭莹玉盯着那番僧喇嘛,挠着裤裆道:“不知为啥,见着番僧喇嘛作威作福,俺心里就不得劲。”
陈四九却摇头道:“佛也有善佛,藏地密宗,与我中土佛门不同,中土佛门还讲不持钱戒,但你看大都和上都的番僧喇嘛,个个都是娶妻生子,蓄奴养妓,哪还有佛门的模样。”
彭莹玉撇嘴反驳道:“俺说师傅,你们道家不也一样?俺记着全真道教以前可是良田万顷来着。”
陈四九又摇头。
“我见佛,佛见我,我闻道,道闻我。”
说完拉了拉马缰绳,学着彭莹玉的模样揉了揉胸口黑泥垢,望着前方道:“咱大师傅说,吐蕃时,青藏草原水草丰茂,所以吐蕃有百年强盛,国运鼎盛时三陷长安,而大草原得天运眷顾,降水充沛牛羊成群,所以有成吉思汗一统天下。”
“但胡无道,汉必昌,纵观古往今来,胡无百年之运,你不消如此颓靡,咱教你的刀法,你好生练习,等你身子骨再结实点,每日挥刀五百下,到时候多多的收徒弟,番僧和色目人,蒙古人做的坏事你统统不做,再多收些徒弟,很快你就能与这世上的不公叫板。”
彭莹玉抿嘴道:“倒也是。”
他瞧了一眼陈四九的胳膊,问道:“师傅你的胳膊如何了,若是胳膊好了,快些教俺如何持刀,待俺能拿得动师傅你这般重的三十五斤陌刀,再有番僧和色目人欺负俺,俺就叫他试试手中刀利否!”
陈四九摸了摸胳膊,他胳膊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放心,咱胳膊再有一日就好利索了。”
不知不觉间,又在草原上行走一日。
其实从此处到上都开平,若是骑几匹马换乘走得快,两日便达,但难就难在沿途的海子和淖尔很多是咸海,缺水。
人没有水还能坚持,牲畜马匹若是不饮水,会活活跑死。
陈四九骑在马上,仍由胯下马匹边走边吃草,按照大师傅的说法,此时的大元属于水草最丰盛的时期之一,虽说降水量比不上成吉思汗年代,但若是放眼历史来看,此时的草原降水量之大前后百年都极为少见。
虽说也带来了洪涝灾害,水草过多导致黄鼠青鼠泛滥鼠疫横行,但此时的漠北大草原的确牛羊成群,人丁兴旺。
不远处的草原上,有大元的驿站站户在放牧牛羊,他们都是大元大皇帝的探马赤军出身,负责包围官道的安全。
一骑探马赤军骑着马狂奔而来,他是个典型的蒙古站户,身穿黝黑发亮皮袍,头戴笠帽,下身穿着曳撒和皮靴,看腰间腰带,似乎是个有品阶的驿丞。
吁~
蒙古的探马赤军大都驭马娴熟,狂奔的奔马,不过两步就可以缰绳拉停下,那马上蒙古驿丞眯眼扫了扫陈四九和彭莹玉,心中惊讶一个道士怎么和和尚搅在了一起。
“你们两个汉人,跟我过来!”
他一过来便直接发号施令,以手中马鞭指着前方道:“有大老爷的马车陷入泥坑无法动弹,你们过去帮忙推车!”
彭莹玉昨日跟陈四九学了刀法,今天就有些膨胀,正准备反驳,陈四九却笑呵呵地拱手问道:“驿丞老爷,敢问前方是何处驿站,我们若是帮忙推车,可否给些酒食?”
“哼!”蒙古驿丞冷哼一声,低声道:“你有银钱吗?”
陈四九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塞入蒙古驿丞手中。
见到银钱,谁不喜欢,这蒙古驿丞马上换了一副脸,笑意满满,大元的驿站驿户十分艰难,全国各地的站马,牛羊,还有补给来往官吏饮食,都需要驿站操办,很多官员贪婪成性,驿站的站马较好,便直接骑走。
驿丞位卑言轻,也不敢讨要。
但失去的驿站站马,就需要驿丞自己想办法补充。
在这漠北草原养马还好,在中原河南河北等地,驿站定额养站马,很多蒙古和色目官人,甚至宣政院的吐蕃番僧,路过时就故意贪墨驿站马匹,用给随从骑乘,唤作“漂没”。
忽必烈晚年时,中原各地驿站的探马赤军基本上就全都变成了贫民,很多还是他们蒙古本部国族,硬生生变成贫农,最后委身给汉人大地主做驱口的比比皆是。
而且驿站要管来往官员食宿,尤其是饮食,羊肉乃是常备,日常需要支肉供给,即便是这大都到上都的驿站驿丞,此时过得也是不如狗,欠了喇嘛庙一股屁债不说,还欠了色目回回一屁股债,全都贴给国家了。
朝廷发的交子宝钞,此时基本属于废纸,能用,但也不能用,大元明令禁止金银作为货币使用,可是民间早就不管了,全都只认铜钱银钱金钱,一律不收宝钞。
此时若是有识之士,都可看出大元国家经济崩溃,若是不出圣主,只消一场蝗灾或者水灾,不需要大元南方反叛,大元北方,漠北蒙古本部的这些探马赤军站户,还有王公贵族的部帐牧民,就要揭竿而起了。
若不是因为,大元皇帝夏都冬都轮戍,对沿途管得紧,这些驿站站户都要化身强盗。
这蒙古驿丞拿过那贯钱,数了数足有数十枚,不由喜笑颜开,又见陈四九腰间胀鼓鼓的似乎还有不少银钱,眯眼琢磨了一番,却又放弃了心中龌龊,道:“你们跟我来吧!”
“先帮那汉官贾鲁,把他的马车抬起来再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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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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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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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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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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