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落下,殿内当即大哗。众人中除了张松溪,亦都是有智之辈,只是没有前者那般聪敏。此时从裘千仞和张松溪的对话中,都反应过来一件事:俞岱岩被金刚指力所伤之事,其中另有隐情!
张松溪当即转向张三丰,道:“师父您看……”
张三丰摆手道:“事情未查清楚,不可妄下结论。不过……确是有这种可能。”
然而他面露疑惑之色,问裘千仞道:“裘先生,金刚门名声不显,也与我武当派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害岱岩呢?”
裘千仞道:“我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如何猜得到?不过我知晓两件事,一是金刚门已投向蒙元朝廷,此时正在为汝阳王府办事;二是俞三侠当日曾得到屠龙刀,后又被人夺去。”
众人听罢,面色各异。张三丰抚须沉思,张翠山和殷素素脸色苍白,其余诸人则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张松溪奇道:“蒙元朝廷?汝阳王府?这与我武当派有何关系?金刚门为何要针对我们?”
张三丰叹道:“松溪,你虽然聪明,却不知蒙古人的鬼蜮伎俩。他们向来对汉人帮派抱有深刻戒心,若能打压,是绝不会放过的。但是如今忌惮着为师一点薄名,他们又不敢做得太过,所以便改打压为挑拨了。”
张松溪皱眉思索片刻,恍然道:“原来如此!蒙元朝廷欺软怕硬,摄于师父威名,不敢动真刀真枪,便以此离间之计,想让我派与少林失和,从而引起江湖纷争,他们好从中渔利!”
其余诸人听罢,都喝骂蒙元无耻。宋远桥沉声道:“咱们该早早派人前去少林,讲清楚朝廷的诡计,并提醒少林派注意防范此类事件。以免令朝廷奸计得逞。”此番话赢得大家一致赞同。
张三丰亦点头道:“远桥说得不错。莲舟,松溪!”
俞莲舟和张松溪当即站起应声。
张三丰道:“你二人前往少林,面见方丈空闻禅师,说明事情经过,并请禅师示下机宜。”
两人当即应是,便要离去。
张三丰又道:“等等。”待得两人愕然停步,道:“岱岩曾得到屠龙刀,金刚门必是得到这一消息,想从他口内探听宝刀下落。但又一点我不太明白……”他一双慈目忽然精光大盛,瞥向旁边一直不做声的殷素素:“岱岩回山时,身上并未携带此刀,那么是谁从他手中夺去屠龙刀的?”
武当派众人闻听,先是一怔,随即纷纷瞧向殷素素,心下俱起了疑心。
张翠山暗自一叹:“到底躲不过!”刚想挺身而出,代殷素素婉言解释,就见殷素素猛然站起,迈步来至大殿中央,迎着众人审视的视线,大声道:“是我与家兄殷野王,于途中算计俞三侠,从他手中夺过屠龙刀的!”
场中静了一瞬,随即大哗,武当派众人纷纷站起,以惊怒的目光瞪视殷素素。
张三丰面沉似水,先是挥手止住众人喧声,令大家重新坐下。然后对殷素素道:“殷姑娘话中似有未尽之意,还请详细说来!”
殷素素至此已完全豁出去了,当即道:“夺刀之事没甚好说,不过是江湖中巧取豪夺之事,我天鹰教亦是武林一员,面对屠龙刀这等诱惑,亦是不能免俗。”
张松溪冷笑道:“殷姑娘好一张巧口,竟将事情轻轻揭过!其实若是真刀真枪比拼,三弟即使输给你们天鹰教,我等也无话可说,毕竟是技不如人。可他却偏偏中了毒,这就要好好说道一番!”
殷素素大声道:“我当日是以蚊须针偷袭俞三侠,但那又如何?我事后并未落井下石,骤下杀手。反而想尽办法救他,还委托龙门镖局的都大锦送他回武当,之后他受人暗算,也是我预想不到的事!”
张松溪嗤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我们还要谢你不成?!”
殷素素道:“那倒不必,错了就是错了,你们想要如何报仇,尽管划下道来,我姓殷的一身承担!不过我还想说一件事,龙门镖局自都大锦以下,都是我杀的,与张翠山无关,你们莫要冤枉了好人!”
她一番话落下,当真如火药遇火,将场内气氛整个炸开。宋远桥沉声道:“都大锦一门是你杀的?!”
殷素素道:“不错!”
宋远桥心下恍然,前些日临安府传来消息,龙门镖局都大锦一门遇害,有从中逃脱的少林僧人,言说此事是张翠山所为。少林寺遣人送信质问,自己等人当然不信此事,无奈张翠山本人不在,不好与之辩驳。今日见到张翠山回转,又顾着为俞岱岩治伤,未及谈论此事。如今他才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殷素素迎着武当诸侠的厌恶视线,高声喝道:“我殷素素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令张五侠为我担当罪过!我此后自会传讯江湖,龙门镖局一门老小尽丧我手,与他人毫无干系!”说罢勉强忍住满眶珠泪,转身便走。
然而一道身影闪现,正挡在门口,让殷素素吃了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定睛瞧去,原来是张翠山。
张翠山轻声道:“你且等等!”说罢绕过殷素素,来至殿中噗通跪倒,道:“师父容禀,素素犯下大错不假,但已有悔过之心。屠灭都大锦满门,亦是事出有因。即使如此,弟子也不敢为其罪过开脱,我……打算与她一起承担此事,望师父成全!”
宋远桥怒道:“翠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论以毒针偷袭三弟,还是灭人满门,都是大恶,岂是你轻轻一句‘事出有因’便能解释!另外此事已涉及少林、武当二派之争,若不讲清凶手为谁,少林派必不肯干休,彼时引发江湖纷争动荡,你怎能担得起!?”
张翠山惨然道:“我也知此事必会令恩师与诸位师兄弟为难,甚至拖累武当派,所以请师父将我清出武当门户,此后诸事,便是我张翠山个人行为,与武当派再无瓜葛!”说罢一个头磕在地下。
宋远桥闻言大怒,喝道:“你!”
殷素素上前几步,跪在张翠山旁边,垂泪道:“五哥,有你这句话,我纵万死亦不枉了。可惜咱们有缘无分!”又转向张三丰,正色道:“张真人,我绝不会牵连五哥,也不会允许他为了我放弃大好前途,请您尽管放心就是!”
话音甫落,她从怀中摸出一支亮闪闪的匕首,向胸前刺去!
在满殿惊呼声中,就闻当的一声脆响,一片茶碗盖旋转飞至,切断匕身,并带其一起深深嵌入一侧壁上。
张翠山忙伸手握住殷素素持匕手腕,用另一手将残匕打掉,急道:“素素,你这是何苦!”他本来跪地低头,听殷素素说话时颇觉不妙,直起上身看时,殷素素的匕尖已临近胸膛,他慌忙阻止,又哪里来得及?好在茶碗盖倏忽而至,将匕身整个切去,这才免去一场惨案的发生。
张三丰望向呆呆发愣的殷素素,不禁叹道:“好个烈性的女娃子!你不愿连累翠山的初心倒好,但是你可曾想过,若是自己就此死去,翠山才是真正说不清了。”说着将手中一盏没盖的茶碗放于一旁小案之上。
殷素素愕然片刻,方垂下头去,小声道:“是我有欠考虑了。”
张三丰转向张翠山,正色问道:“翠山,为师问你,你当真肯为殷姑娘承担灭人满门之事?”
张翠山道:“弟子愿意!”
张三丰紧接着问道:“这是为何?”
张翠山一怔,迎着师父的灼灼目光,咬牙道:“弟子喜欢殷姑娘,欲与其结为夫妻,而夫妻本是一体,自当共同面对世间危厄!”
殷素素闻言“哎呀”一声,脸色骤然变红,心下又是羞涩又是感动,痴痴望向张翠山。
张三丰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后止住笑声,面容一沉,喝道:“胡说!”
张翠山忙道:“弟子口不择言,请师父恕罪!”
张三丰又道:“人家女娃子又没答应嫁给你,你偏说什么夫妻一体,岂非是胡说八道!”
张翠山愕然望向张三丰,却见张三丰冲他眨了眨眼睛。
宋远桥讶然道:“师父,您这是……”
张三丰道:“行走江湖之人,谁没杀过生?谁没犯过错?若是求全责备,有了过错便要以命偿还,别说旁人,老道自己就该自裁以谢天下!”
宋远桥不禁目瞪口呆,暗想:“屠灭满门都有得洗么?”
张三丰继续道:“至于岱岩之事,他既然临近痊愈,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毕竟堂堂武当三侠,也不能跟自己未来弟媳太过较真。”
殿中忽然安静下来,武当诸侠看向张三丰的目光变得无比奇怪。
张三丰咳嗽两声,叹道:“只是龙门镖局之事,确是殷姑娘的重大罪责,不知可有办法补救?”他说着话,瞥向张松溪,递出一个饶有深意的眼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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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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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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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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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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