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眼前的事情茫然、无知,不敢到处乱走。
小杏一直抓着她的衣角,不知什么时候蜷着身子睡着了,炕角的小东西哭了几声,似乎也睡了,没了动静。
凌城燕在炕头坐着,思量眼前的事情。
再三思量后,她确定自己确实战死了,如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知道这应该叫‘借尸还魂’,还是别的。
但可以确定,她活了,以一个农妇的身份,还有一双儿女。
那三个人进了正屋,过了没多久,老大家的就打开一道门缝钻出来,又匆忙钻进了西厢。
凌城燕心里烦杂,没有理会。
直到窗户泛白,外边渐渐有了动静,凌城燕才回过神,轻轻吐出一口气。
朦胧的晨光里,已经能够看清两个小孩儿的模样。
哪怕是睡着,两个孩子也都微微皱着眉,都非常瘦,别说小杏干巴巴头发枯黄毛糙,就连襁褓中的小石头,也没有一般婴孩的嘟嘟肉,瘦弱的像猫儿一般,蜷缩在灰扑扑的襁褓之中,连呼吸都微弱的几不可闻。
也难怪,昨晚她刚刚醒转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昨晚见到的婆子几个,虽说衣衫打着补丁,明显谈不上富足,却也还算健硕,明显不像常年挨饿的,与这屋里的娘儿仨简直不像一家人。Χiυmъ.cοΜ
再想想那些人的态度,不是不像,是根本没把这娘儿仨当一家人。
凌城燕不知道自己如今算是借尸还魂,还是怎样,但她知道,这种情况,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暂时充作‘凌城燕’在这里活下去。
吸一口气,凌城燕微微活动一下僵直的身体,下炕,开始查看屋里的东西。
一张垫着砖头的瘸腿桌子,一口旧衣箱,衣箱中放着寥寥几件旧衣服,炕上铺着一张芦席,一张绡薄的褥子,一床棉被……
不到一刻工夫,凌城燕就搜捡了一遍,让她惊讶的是,这里外两间屋子里,她没有看到一个大钱不说,竟连一粒米都没看见,真是精穷啊。
这样,带着俩小孩儿离开前,还要想办法搞一些钱粮才行啊。
决定在这里活下去,她就没想过丢下俩小孩儿。占了这具身体,当然要承担‘她’的义务。
没等她想出如何行动呢,屋外有了动静,婆子居住的正屋门开了,凌城燕躲到窗边,推开一点点缝儿看出去,就见一个梳双辫的女子探头朝她们这边看了看,然后,一路蹑手蹑脚从栅栏门出去了。
凌城燕目光转过,几息之后,她就穿过后墙上的燕窝子,无声无息跳到屋后巷子里,紧走几步,悄悄坠在了女子身后。
女子鬼鬼祟祟,躲过几个早起拾粪的老头儿,一路来到村西水库边的林子边,压着声音叫:“大姐,大姐……”
一个三十来岁黄面皮的女人从林子里出来,和女子并头嘀咕了几句。
凌城燕坠着女子返回来,站到正屋山墙的燕窝子底下,以她的听力,站在燕窝下边,就能听清屋里的说话声。
“娘,俺姐说了,今天就要把小的送过去,再晚了,买家说不定就要另一家的孩子了。错过这一家,很难再有肯出二百块钱的大方人家呢……喏,这是大姐让俺带回来的,那家人给的定钱……”
“多少?”
“五十……”
咣当,屋门被人踹开,婆子下意识的要把钱藏起来,手腕却已经被人抓住。
凌城燕抓住几张纸钞,瞥了一眼,盯着母女俩冷笑道:“就你们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做人?!”
“老二家的,你……”婆子就要叫起来,却被凌城燕一把揪住衣领,勒住脖子出不了声。
“你们这是拐卖人口,我这就送你们去见官!”凌城燕手一用力,婆子直接被她拎了起来,吓得面如死灰。
女子见事不好,拔腿想要往外跑,却被凌城燕一脚踹在地上,又踏上一脚,踩在她的胸口。
霹雳扑通一阵,一听就不是好动静,摔了腿在屋里炕上休养的王贵堂厉声叫道:“老二家的,你要反了嘛,咋敢打婆婆?”
‘反了’二字,听在凌城燕耳中,简直像是锥心之刃、剜骨之刀,她凌家守护大楚近百年,前前后后填进去数十儿郎性命,最后却落得个被天家猜忌,勾结外敌,凌城燕父兄先后殒命,凌城燕这个嫡长女才不得以接起凌家军旗,赴边守疆……最后,拼死击退敌的她,得到的,却是背后射来的一支冷箭!
反了?
曾经的大楚将军不懂,死忠。
死过一次的凌城燕却看明白了,对上昏聩到蠢坏不可救药的上位者,反了,才是唯一的生路!
“婆婆?”凌城燕冷笑着,手和脚都无意识地加大了力道,老婆子和女子齐齐翻了白眼儿。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凌城燕一字一句地念完,目光收了锋锐和冷厉,化为平静无波状,淡淡地落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你们想把孩子咋样?谁出的主意?卖给谁?……”凌城燕一连问出十数个问题,地上的女子得了喘息机会,贪婪地大口喘息着,刚刚那一瞬,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儿回来,她是真的吓破了胆,凌城燕问什么她答什么,还主动抢答,问一答十,只怕自己有什么回答的不合眼前这疯婆子心意,就会死掉。
不多时,凌城燕拿到一份自述自写的供状,看着满篇缺胳膊少腿、还歪歪扭扭的字迹,凌城燕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和嫌弃,丢给女子……王莲香,让她给自己诵读一遍。
凌城燕在一旁盯着,逐字逐句对照后,发现此处字体与大楚有些不同,许多字被简化过,顺一遍下来,她大概也能认个七七八八,确定王莲香没有在供词中做手脚,凌城燕让王莲香签上自己和爹娘的名字,又让三人齐齐按了手印。
接过供状,凌城燕习惯地抖一抖晾干,才折叠一下,揣进怀里。
松开手,任老婆子软软地瘫在地上,凌城燕看都不看一眼,踢了王莲香一脚,淡淡吩咐:“去做饭。把手洗干净。”
王莲香有些不敢置信地飞快扫凌城燕一眼,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老娘,婆子这会儿气还没喘明白呢,哪里顾得上理会小闺女做不做饭,看都没看她。
王莲香畏惧凌城燕淫威,不敢违拗,不甘不愿,却也只能乖乖地出门,去厨房做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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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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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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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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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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