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惊讶,循声望过去,就见四五个人蹲在绿化墙后边,正低着头小声抽泣着。
绿化墙的阴影遮蔽着,即便凌城燕的目力,也看不清那几个人是谁。
她的脚步略顿,抬脚走过去。
走的近了,即便有阴影遮蔽,凌城燕也看清楚了,有些感叹,又有些哭笑不得地吁出一口气来,上前一步,直接踢了最近那人一脚。
“燕,队长!”那人回头看见凌城燕,磕磕巴巴地叫。
凌城燕微皱眉,笑骂:“张万祥,刘向虎……你们几个这是什么样子?”
完了,扭头又瞪向讪讪站起身的两个:“耿伟,吴青云,你们也跟着他们胡闹?”
几个人也顾不上哭了,臊眉耷拉眼地站起身,排排站,听训。
站起来,光线亮堂不少,凌城燕就看到几个人眼睛红红、鼻尖儿红红……张万祥一不小心还流出一道鼻涕!
“滚回去好好洗洗!”凌城燕笑骂,完了又道,“你们这样子让老郑他们看见,岂不是更难受?”
若是往常,得了赦免,肯定是一哄而散,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今天,这几个却像是哭傻了一样,凌城燕都发话让走了,几个人还期期艾艾站在原地,没有一个动的。
凌城燕挑眉:“咋,还没哭够?”
几个人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不约而同地把耿伟推出来说话。
耿伟道:“队长,兄弟们想过去和老郑再说说话!”
“嘿!”凌城燕都给几个大傻子给气笑了,抬脚给了耿伟一脚,笑骂,“说啥,有啥好说的,老郑就是回县城,隔着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想他了,周日休息都能去看他,这么磨磨唧唧的,搞得像是天涯路远,再难相见似的。”
骂了一通,凌城燕突然弯了一点点眉眼,轻笑道:“既然你们这么不舍,倒不如过去拉着老郑再来个全套训练……先跑个四百米障碍,不行再把拳打一套,然后,来一个车轮战……明天老郑就走了,以后再想和他打都不容易了哈。”
张万祥和邓闯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耿伟和吴青云却已经笑起来,一个拽一个,稀里哗啦跑进训练场,也不话别,更不哭了,拉起正在怀恋的郑红伟就去跑四百米障碍……
郑红伟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也有些哭笑不得,渐渐地,仿佛又回到了日常的训练之中,汗水、笑骂、甚至你打一拳,我踹一脚……却消弭了分离的哀伤和悲愁。
特训队这一批退伍的一共四人,其中两人是超龄服役,两人是上前线或者训练中受了伤。
分别时,难免离愁,但是,四个人的安置都是特训大队做过工作的,安置的单位和工作都不错,这四个人对于离开部队的生活前景算是充满了希望的,前途有望,生活也有保障,离愁被一搅和,也就随风散了。
就像凌城燕说的,最远的一名退伍兵是冀省,隔着不过半天车程,相见时,开车、坐火车,怎么都去了,不是山长路远,不是天涯海角,真的没必要过于伤怀。
第二天,凌城燕和张元弘亲自驾驶面包车送四名老兵去火车站,目送着火车缓缓启动,车窗里已经卸掉身份标识的老兵们喊着队长、教导员,用力挥手泣不成声,张元弘已经偷偷抹了好几把眼泪,凌城燕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也禁不住红了眼。
她抬手挥动:“保重!”
送走了退伍的老战友,小子们情绪都有些低落。
张元弘与凌城燕商议,正好年底,省城有不少演出,戏曲、话剧、文艺联欢……或者,干脆联系一下文工团,请他们过来做一场慰问演出。
凌城燕道:“……有这个必要吗?我倒是觉得,再加重一下训练量,什么都好了。”
张元弘瞅着凌城燕,一脸的无语状:“你,还真不把自己当个女的啦?”
这都是什么话?战士们情绪低落,就加重训练量,累了自然就顾不得了?!
就连粗神经的糙男人都很少能说出这种话吧?
凌城燕睨他一眼,端了茶缸子喝茶。
张元弘没脾气,只能继续道:“出去看演出不太好掌控,而且,也必须留人值守,不如就请文工团的来演出吧?……我去联系。”
凌城燕瞥一眼桌子上的台历,已经十二月初了,张元弘去联络,确定演出时间,差不多就到元旦了……来一场新年联欢会也不错。
所以,她也就勉为其难地点头应承下来。
张元弘见她同意,就商量费用问题:“文工团的同志们来演出,虽然不用付费,但接待、舞台布置的都要开支,再说人家来了,辛苦演出,总要请人家吃顿饭……买点儿纪念品吧?”
张元弘斟酌着用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和凌城燕打商量。这个当兵当的不通世事的女人,大概不会同意额外花费吧?
却谁知,凌城燕却意外地痛快,道:“可以。”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记得文工团女同志比较多吧?饭就在咱们餐厅吃,再安排炊事班准备材料,一起包个饺子……”
张元弘微微张着嘴,片刻才道:“最好是包饺子联络感情,能留下几个给咱们当家属是吧?”
凌城燕挑眉,微微笑道:“这话我可没说。”
他们特训大队的小子,那可都是千里挑一的,哪个拎出来不是相貌堂堂?
年轻人凑一起,说说笑笑,包包饺子,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这种事,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水到渠成的好事,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张元弘皱着眉,盯着凌城燕片刻,叹口气,无奈道:“那你这段时间略抬抬手,别往死里折腾小子们……咱们的室内训练场也建好了,各项器材齐备,你多安排小子们做做室内训练……唉,好歹让那群小子们捂得白一点,别一个个跟黑炭似的,让人姑娘想看清楚眼睛鼻子都困难。”Χiυmъ.cοΜ
凌城燕被他的比喻给都得忍不住莞尔:“你说话也忒夸张。”
小子们是黑那么一点,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嘛,怎么就看不清了?
这个,还与皮肤黑白有关系?
再说了,他们这群小子,都黑成炭头了,即便不见日头,一个月也捂不成小白脸啊?!
凌城燕摆摆手,直接把一脸哀怨的张元弘给扫地出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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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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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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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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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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