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个吉祥物,这样的朝会,也必须到场,要不然,就算是海文仁在的时候,也没有理由阻止言官弹劾盛长槐失礼,看到眼前的乱像,盛长槐又有些佩服顾廷烨,这人小聪明多的很,前几日又不知何故,被太后仗责,倒是免去了在朝堂和御史台,以及一帮对官家称亲之礼不满的老臣责难。
着从小被老侯爷打骂,顾廷烨别的没学会,暂避锋芒的本领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盛长槐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旦爆发,朝中的漩涡会比以往都大,甚至大过了当初兖王和邕王争储,这一次,可是官家和太后在斗法,什么皇考之争,什么称亲之礼,这都是表面上的,深层是还是官家和太后互相夺权。
老太太再三叮嘱,叫盛长槐不要多事,盛长槐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就现在这个场景,盛长槐第一次佩服起齐衡来,以前只在书里面听说过文死谏武死战,武死战自己见识过了,对于文官,他并没有十分认可,即便是海家对他不错,但他还是对大宋的文官轻看一眼,总觉得大宋的文官少了一点血性。
今日这种场合很明显,齐衡等谏院之人,即便是赢了朝堂之争,但太后终归是要还政的,她有老的那一天,即便是太子没有参活此事,但将来太子登基,为了孝道,这些官员的前途和堪忧。
也就是大宋不杀言官,放到前朝,抄家灭门估计都是少的,上位者想找你麻烦,总能找到借口,从古至今,这种冤案还少了吗,哪朝哪代,没有给被冤死的先辈平反的,过了那么久,都能证明他们清白,在当初事发的时候,不说所有,最起码大部分是可以查清楚的。
今日是注定论不出来一个结果的,御史台义愤填膺,群情激奋,一副是死不罢休的态度,都被韩大相公一封手书给绝杀了。
“参政相公,诛心之论,妄图以盐税,水患之事遮掩,称亲之礼,乃是千古礼仪,大小宗祠,继嗣之正,得位之争,事关国本,轻重缓急,一目了然。”
齐衡看着比他资历更老的另一位谏议大夫对他点了点头,表示了他的态度,这一次,只要是谏院的人,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齐衡的背后,现在的齐衡,不再是什么小公爷,更不是被人轻视的小辈,而是谏院当之无愧的领袖之一,无论是成是败,齐衡这一次,算是得到了谏院之人的认可,甚至于比他资历老的,当着百官的面,当众认可他的地位。
“陛下圣德恭简,举动无差池,两府大臣,也并无什么该做而未做之事,眼下只有先舒王称亲之事未定,你们反复拿捏,多番苛责,但求激怒陛下,而取因言获罪,实则是卖直沽名。”
眼见诸相无法反驳,沈国舅不得已出面,试图将水搅浑,他一个武夫,平日里连军报都写的马马虎虎,现在竟然条理清晰,若说不是提前准备,盛长槐是万万不相信的。
“弹劾正事,言官天职,谁人在朝堂上诛心,一目了然。”
果然,齐衡上当了,这句话一出,站在韩章韩相公背后不远处的盛长槐一直在观察他,齐衡这句话刚刚说出,不等其他谏院官员附议,韩章韩大相公一改之前无言以对的表情,志得意满的拿出来一封手书。
“我有太后手谕,请陛下一观。”
韩大相公底气十足,此言一出,百官议论纷纷,果然,官家看完手谕,脸上漏出惊喜的样子,但盛长槐瞧的明明白白,他眼睛里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看来是早就知道有这样的手书了。
“可令皇帝成亲,舒安德王称皇,刘氏,李氏,周氏并称后,特此手谕。”
齐衡接过官家递过来的手书,当众念到,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别说他不信,恐怕官家之前看过都不相信吧,这还是之前那个一步都不肯让的太后吗,不仅答应皇帝称舒王为皇考,还允许官家追封先父先母为皇帝皇后,甚至这个李氏,周氏,一个是续弦,一个是舒王侧妃,竟然也能称后,这不仅不和常理,更不和礼仪,哪有一帝三后的道理,先帝生母刘氏早亡,李氏扶正倒也罢了,这个周氏,仅仅是个侧妃,又岂有称后的道理。
即便是皇帝的贵妃,除非亲子登基,从生到死,也没有封后的希望,天无二日,后宅也一样,李氏这个舒王续弦还活着呢,这就好比盛长槐家里,庄晓蝶和张大娘子并称为正妻的道理。
果然,齐衡等人不相信这是太后所写,一致要求太后出来当面确认,但是官家又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不顾朝臣争议,执意退朝,官家都离开大殿了,还有太后手书为证,在没有确认这手书是伪造的之前,即便是御史台,也没有理由硬留在皇宫。
刚一散朝,一直盯着盛长槐的盛长柏,就在盛紘的授意之下,拉着盛长槐离开了皇宫大内,生怕盛长槐脑子一热参与进去。
对于今天朝会上韩大相公拿出来的太后手书,盛长槐百思不得其解,那手书他也看了,字虽然不是太后亲笔,但是后面有太后的落款,却为太后笔迹,而且那个大印,更是太后的私印,只有太后持有,难道韩章韩大相公他们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伪造太后手书吗。
“不,不对,这手书应该是真的。”
那就更不对了,太后怎么会认可这个手书,如果太后认可,之前又怎么会那么反对呢,其中最大的疑点便是,太后和先帝的感情,怎么会任由官家认亲生父亲为皇考,这样一来,先帝岂不是绝嗣了吗,作为先帝的遗孀,又怎么会认同这个。
“槐弟,你在想什么。”
盛长槐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被盛长柏拉到了积英巷,眼看着都快走到老太太的寿安堂了。
“二哥哥,怎么到祖母这边来了,您今日不上衙吗。”
盛长柏笑了笑说道。
“无妨,父亲已经替我去告假了,来祖母这边,自然是想听听祖母的见解,这种事情,别说你我了,就连父亲,也是没经理过的,祖母的见识,是咱们家最多的,就连父亲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也要请教祖母,今天朝堂上太过于诡异,即便是咱们家不参与,也该想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免得事到临头,不知如何是好。”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盛老太太才是盛家的定海神针,旁人都看不明白的事情,盛老太太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槐哥儿,你认为这是太后的真心吗。”
老太太听完盛长槐和盛长柏讲述完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并没有直接给出建议,而是问了一句盛长槐,这里面其实也有考教的意思,盛长槐摇了摇头说道。
“当然不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太后有贤后之称,官家继位,也多亏了太后帮忙稳定朝纲,如果她真的不在意这种事,先前也做出和官家帝后不睦的表现,这是疑点之一。”
“第二点,太后的转变太过于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老太太笑了笑继续问道。
“你觉得这手书是假的,还是觉得太后被胁迫了。”
盛长槐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这才挣开眼睛,言辞确凿的说道。
“手书自然是真的,而且我敢肯定,写手书的时候,太后是清醒的,太后最后的落款虽然凌乱,但孙儿觉得,好像是刻意为之,祖母您也知道,孙儿之所以为外人所称赞,无非是年少得志,文武双全,这其中最拿的出手的,除了诗词,那就是一手好字,这字写的好,鉴别能力也差不了,孙儿虽然不能百分百确认太后是故意这样写,但也有八九成。”
盛长槐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胁迫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出宫的时候,孙儿观察过,皇宫守卫一切如故,没有任何异常,孙儿是带过兵的,大内禁卫表情,眼神,都没有任何疑点,所以,这正是孙儿疑惑的地方,既然太后同意了,为何又做出这样的姿态。”
盛长柏听了半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猜测的说道。
“会不会是太后抱恙,自觉时日无多,为了朝堂安稳做出的让步。”
盛长槐再次摇了摇头。
“太后贵为后宫之首,更有垂帘听政之权,她的身体如何,太医院恨不得一天检查八遍,本朝皇宫之内,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太后如果有什么突发隐疾,早就满城风雨了,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漏不出来,更何况,有太后在。皇后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掌控后宫,这一点可以忽略。”
盛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盛长槐这段时间果然有所长进,看待问题,能想到这,已经超出她的期望了,扭头又看向盛长柏。
“柏哥儿,你觉得呢。”
盛长柏仍旧是摇了摇头。
“祖母,孙儿也觉得,这手书是太后亲笔,但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就是想不明白,祖母见多识广,能否给孙儿解惑。”
盛老太太哈哈一笑,有些自得。
“别说你们,就算你父亲,槐哥儿的叔父,恐怕也想不明白,这种事情,我估计,朝堂诸相,没有一个能想明白的,朝堂上的事情,你们不告诉祖母细节,祖母也不会猜到,太后果然是太后,手段了得啊。”
盛长槐和盛长柏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弯腰行礼。
“还请祖母明示。”
盛老太太拿起水杯,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种事情,你们看不透是自然的,因为太后这次,并非用的是什么政治手段,而是后宅妇人的手段,除非是像祖母这般年纪,见识过太多的后宅争斗,又从你们二人的分析出瞧出一丝端倪,要不然,是万万看不破太后的手段的。”
见盛长槐和盛长柏还是不理解,盛老太太继续说道。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韩大相公应该是上了太后的套了,朝堂上的争斗,无非阳谋和阴谋,阳谋无非是借势,据理力争,阴谋的话,栽赃陷害,祸水东引,但都不会落了气势。但是在后宅,妇人之间的争斗,有时候正如顾廷烨那小子说的,一个字,演。”
“演?”
盛长槐喃喃的念道,演,演什么,南曲班子吗,想到这里,盛长槐突然一阵灵光,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觉得不太对劲。
“祖母,您是说,太后在演戏,可是她到底在演什么,难道要演自己是被官家逼迫的,这谁会相信呢,谁都知道,后宫之内,还有大半是先帝在的时候留下的老人,官家要是逼迫太后,是不会没有消息传出来的,既然没有消息,肯定没有人相信这个,她还能演什么。”
看到这里,盛老太太有些生气了,拍了拍盛长槐的头。
“你傻啊,这种有迹可循的事情,演了有什么用,你当太后是林小娘那样的,什么事情都敢装,一眼就被人看穿的,太后要演,自然要演的天衣无缝,无可辩驳,你想想顾家那个秦太夫人。”
老太太都说的这么直白了,盛长槐在想不明白,他就是顾廷烨了。
秦太夫人最擅长什么,无非就两点,装可怜博同情,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或者正义感借刀杀人。
“您是说,太后故意为之,故意写下手书,然后叫人觉得并非是她真心实意,而是逼不得已,甚至是被人设计,才写下这封手书了,难怪了。”
太后的手书,漏洞太大,光这三后并立一事,任谁都看出里面有破绽,恐怕也是太后故意为之,也就只有韩大相公和官家,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即便能看到里面有漏洞,生怕太后反悔,今日专门做了这个局,想要造成既定事实,但是他们低估了太后的手段,这也是思维陷阱,除了见多识广的后宅妇人,朝堂百官能看穿的,恐怕没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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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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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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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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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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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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