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年幼的时候,她被困在锁灵阁不允许下山,成年之后接了少阁主的位置,师傅开始允许她下山游历。
从前只听过师兄们告诉她山下的世界热闹,人间百态,烟火味十足。
她从人迹罕至的山林走到往来百态的人间市集,她遇到的人都很温柔善良,可画面陡然一转,眼前一片血红。
她身边所有行走的人都变成了尸体,空中下着大雨,雨水汇集了鲜血流在一起。
穆浅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顶将她身上的泥污冲刷下来,她低头,眼前一片模糊,手中的剑泛着冷光。
她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半响还没回过神来。
这些天梦境内的片段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那却并不像是梦,倒像是她的亲身经历。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嘟囔了一句。
像是亲身经历,可是她在五洲大陆的记忆并没有缺失,她并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场噩梦下来,她也睡不着了,起身下了床走到院子里。
外头飞着毛毛雨,雨气朦胧之下整个云宅似乎都开始弥漫起了白雾。
穆浅坐在屋檐下的吊椅上,整个人窝进柔软的靠垫内,有些怅然。
她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梦到过从前的事情了,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做梦,疯了一样的想回去。
可慢慢,时间耗尽了她所有的记忆,直到重生第三世,来到了慕浅的身上。
她也想过要不然就放弃吧,慢慢的从前的记忆也就开始有些忘记了,她甚至已经快要忘记师兄弟的长相了。
想到这里慕浅叹了口气,但是自从云翰过世这几天,她接二连三的开始梦到过去的事情。
可有些事情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穆浅这么想着抬手,清空镜在她的手中隐隐发光。
这东西拿到手之后她一直再想办法破解使用方法,可是什么样的办法都用尽了,这镜子依旧是纹丝不动。
一想到费尽心力跑到引诀院花了这么长时间拿到的东西却用不了,穆浅真的的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么想着她用尽全力旋转手里的东西,青色的光芒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柔和。
穆浅有种感觉,她的记忆是不是缺失了一块,而那一块丢失的记忆似乎已经隐约在头脑中有复苏的迹象。
可是她从前一直待在锁灵阁,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那些片段大多是血腥的,残忍的。
是她捕捉灵兽追捕坏人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手段。
凌晨三点钟的云宅一片安静,穆浅坐在屋檐下看向远处。
她设置的阵法隐约有浮动的迹象,像是有什么人趁着夜色闯入了云家,那股灵力直冲她这边而来。
穆浅抬手,两道交错的红光在距离她前额两公分的位置浅消散。
“江焱,你还真是挺无聊的。”穆浅冷笑道,“怎么,你的腿好利索了?”
光是和他打交道的这些时间,穆浅已经太过熟悉这人的灵力。
落在墙头上站着的男人冷眼看着下方,他手中化出的灵气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纯粹。
“你做了什么?”穆浅盯着他。
他从前虽然烦人了一点,但是所用的术法都是正常的阵法和咒术。
可这一次,他灵力长进不少,但其中却能够感觉到不同,穆浅能够察觉到他刚刚出招的时候那股肃杀之气。
江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往后飞去。
穆浅见状急忙追了上去,他去的地方不远,正好是云景瑜住的院子。
这会儿所有的佣人都休息了,偌大的云宅只有照明的路灯还在运作,看到他的动作穆浅加快了速度。
两人同时在宽阔的院子之中落地。
云景瑜的院子和云家的其他院子都不同,他并不喜欢花,所以院子里唯一仅有的植物就是一左一右两侧茂盛的金丝竹。
这竹子从来都是他自己打理,这些年也生长的十分不错。
院子内除了金丝竹之外在没有其他的植物,所以院子中央要格外的宽阔一些。
“你杀我所爱,冒充她的身份入云家,云穆浅,今天我就让你原形毕露。”江焱站在她对面。
院内没有亮灯,唯一的光源是云宅最高处摘星楼上打下来的强光正好带来光亮。
江焱抬手,光亮的匕首划过手掌,温热的鲜血落在地上。
穆浅所站的地方忽然发生了变化,随着江焱的血落地,她脚下被隐藏的阵法开始显露。
圆形的阵法随即在地面开始旋转,四方之中隐藏的束缚咒同时发挥了作用,延伸了无数条黑色的铁链将穆浅的四肢缠绕住。
“引灵阵。”穆浅看向江焱,勾唇冷笑。
这两天她监控的动向之中有慕恋和江焱的,她当然知道这几个人背后没憋着什么坏。
没想到憋了这么长时间,最终出了这么个阵法。
“你果然不是她,引灵阵是用古文记载的,所有咒术都是用古语结成,慕浅看不懂古文的。”江焱看着她的眼眸更冷了。
穆浅对于执着认定她身份的江焱也有些佩服,江焱全心全意都是证明她并不是真正的慕浅。
她是不是应该夸江焱一句。
“你既然知道这是引灵阵,应该知道它有什么用处吧。”江焱冷笑。
穆浅没有挣扎,任由锁链缠绕住自己的四肢未动,引灵阵,奇阵之一。
说起来碎灵咒也是从引灵阵之中分离出来的。
“这阵法一旦开启,会以至亲之人的血脉为引,将不属于这副躯体的灵体拽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江焱看着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怪物。
所有能够证明穆浅身份的现代证据,无论是从血样采集还是毛发检测的DNA结果显示她都是云家的孩子。
可是江焱清楚,她不是。
如果说身体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就只能是人的灵魂出现了问题。
引灵阵原本就是用来逼出不属于阵内身体的灵体的,其实说白了跟抓鬼差不多。
随着江焱催动阵法,穆浅脚下的阵法图由黑色变成了红色,她站在原地不动也没有挣扎。
开启阵法需要有至亲之人的灵力加持,只有血脉相通的灵者才能使用引灵阵。
这么看来,给江焱提供帮助的人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红光乍现之间,强大的气流自脚底而起,四面八方的灵力化成了一双双手将她整个人撕扯。
可是强烈的灵力震荡之下,阵法之中的人却没有半点变化。
“怎么可能!”江焱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明明她就不是慕浅,为什么站在阵法中间,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呢。
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灵体意识没有半点脱离的意思,反倒是中间站着的人唇角勾着的笑意对于他来说越发的讽刺。
“江焱,你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穆浅轻笑。
“肯定是你从中作梗了!”江焱冷声道。
不然的话阵法可是他看着设下的,期间他还过来检查过好几次,怎么可能一点用都没有。
不可能的。
“藏着的人也该出来了吧。”穆浅说着看向灯火黑暗的屋子。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房门被从里头打开,里面走出来的人面色凝重。xǐυmь.℃òm
穆浅十分讽刺的叫了声,“父亲。”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阵法是云景瑜亲自设下的,至于目的她也十分的好奇。
到底云景瑜是为了什么要答应和江焱一同测试她。
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的身份作假,还是其他的东西牵扯其中。
“阵法是不是设置有问题,为什么对她没用?”江焱急忙冲到云景瑜的面前。
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云景瑜和他一起,只要能够拆穿云穆浅的假面,他做什么都愿意。
在他的心里,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阵法没有任何的问题,有问题的是人。”穆浅开口道。
“你闭嘴!”江焱低吼一声。
他还是面色焦急的抓住云景瑜不放,“你说啊,是你的问题对不对,你没有用对阵法,她不是浅浅!她不是!!”
寂静的夜晚,江焱这一声叫显得有些凄厉和悲哀。
“事实证明我就是,江焱,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听,是你自己走不出来。”穆浅回了句。
“不是!你不是!!”江焱的样子有些疯魔,他眼睛充血泛红,看上去有些骇然,“一定是阵法出了问题,我进行调整就行了,我调整一下,一定能把你从她的身体里弄出来!”
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能看到穆浅脱离原身,只可惜,引灵阵不会骗人。
她没有问题就是没有问题。
“江焱,你闹够了吗?大晚上的你不睡别人还不能睡了?”穆浅说着手掌一动,挣脱了身上的铁链。
云景瑜见此眸中幽深一片,她能够在阵法之中游刃有余的处理,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反抗的意思。
她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想反抗。
这么想着云景瑜抬手,双手结印渡了灵气到阵法之中。
一瞬间原本暗淡的阵法开始变得明亮起来,穆浅感到脚下的束缚力也更强了一个度。
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四目相对,云景瑜的脸上依旧冷淡。
“你可能会痛苦一些,但是要证明你的身份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别挣扎,没一会儿就好了。”
穆浅知道他这是加大了力度,是要硬生生的用他的灵力将她身上的灵体拉出来查看。
相同的血脉,如果要触及灵体的话,也只能是父母才能做到。
但是灵体离身,她会十分痛苦,宛若全身被碎尸万端一般。
想到这穆浅笑不出来了,她这个半道上捡的父亲还真是有手段啊,宁愿自己忍着疼也要对她验明正身。
江焱脸上表情扭曲,他一定要亲眼看到穆浅的灵体如何。
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慕浅。
云景瑜眼看着她双手结印要破阵,右手一挥,阵法生字眼之中生出了一条金色的锁链过去,紧紧的扣住了穆浅的手腕。
还没等他用力,一道利光冲破了阵法去到了穆浅身边。
“二叔你疯了!!”
云载淳站在穆浅身边吼了句。
云景瑜看到忽然出现的云载淳停了动作,没有继续往下。
可阵法之中,涌动的灵力如同刀子一样的割在人身上,一刀比一刀痛。
“二叔,她是浅浅!!”云载淳抬手护住穆浅。
想要将人带出去,可那根缠绕在穆浅手臂上的铁链却无论如何都打不断。
“这是能够打消疑虑的唯一方法。”云景瑜看着云载淳漠然道。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冒牌货的话,老爷子的死说不定也和她有关系,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必须对整个云家的安危负责。
“该做的检测我们一样不漏,就连宁家舅舅都和浅浅做过比对,结果证明她就是我们家的人,您受奸人挑唆居然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云载淳诧异道。
“你看事情模糊不清不能以客观的态度去看,这我不怪你,但这件事情今天晚上必须有一个结果。”云景瑜看着两个孩子,没有停手的意思。
“您疯了吗,强行拉出灵体,人要承受蚀骨之痛,这是硬生生的让她痛着啊,为什么要做这样无所谓的查探,她是我从青城带回来的,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的女儿我清清楚楚!?”
二叔在动手之前难道就没考虑过,原本穆浅和他就不亲热,如果证明了穆浅真的没有任何问题,是他们家的孩子。
未来二叔要如何弥补他对穆浅的亏欠,两人又要如何相处。
这些事情难道二叔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他就真的这么相信那些人的片面之词吗。
“大哥,你不用劝了,他如果有一点信任,也就不会结这个阵,更不会在我入阵之后灵体毫无变化的情况之下还是依然坚持催动阵法走最后一步。”穆浅轻笑。
她知道云景瑜会怀疑她,但没想到这人真的半点不念父女之情。
下手真的能够狠到这地步。
“只是做个实验,不用太长时间。”云景瑜开口道。
“云先生今晚上动我的人,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几人同时抬头,看到了远处冒着细雨款款而来的男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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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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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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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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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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