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
那一年师父,也就是我的养父带着我们六个师兄下山打鬼子,后来有一天师父让我回来,说是武馆需要有人打理。
离开前我拉着师父衣角问:“师父你们啥时候回来?”
师父说:“等鬼子被打跑了就回来。”
可是我足足等了8-90年师父和师兄却再也没有踏入武馆。
我记得师父告诉过我,自己是在婴儿襁褓时,师父一次下山,偶然在捡到了被父母丢弃在路边的我,当时正值旱灾,很多人别说养孩子了,自己都可能饿死。
而我的亲生父母可能就是这样,把我丢弃了。
师父好心,将捡了回去,尽管那时我还小,但朦朦胧胧记得,师父摸着自己的头说。
“以后你就叫我师父吧。”
随后师父就带我回了山。
我师父是一个武馆的师傅,因为年轻时期曾当过朝廷的教头,会一些武术,但现在朝廷没了,师父靠着早年一点积蓄,在这里落脚开了家武馆,日子虽然苦了点,但还不至于饿死。
武馆除了我师父,还有六个比我大的师兄,一个个都一脸菜色,但身体结实。
在我五六岁时。
大师兄自豪的告诉我:“这个武馆是师父领着他们用了五年时间陆陆续续建好的,正殿还供奉着师父的祖上武师。”
“一间配殿师父居住里面,还放着些古书和满屋子的草药,另外一间配殿是几个师兄弟和我的住处。”
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总归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每天习武写字,师父偶尔会教我们认点医术草药。
几个师兄几乎天天挨打,可我看得出师父根本没用力,唯独对我哪怕是几天都背不下书时,他几次举起鞭子又轻轻的落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几个师兄对我很照顾,看我瘦,还在长身体,就偷偷借着练武时间,去林子里抓鸟烤着吃,后来被师父发现了,我们被骂了一顿罚抄了书籍。
可是那天晚上吃的糊糊里面开始多些许肉星,我们知道那是师父放的,可是他自己碗里依旧是清汤寡水。
偶然一次路过他的卧房,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唉,这个世道空有一身武有何用,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起。”
几个师兄和我一样,都是师父从外面捡来的,我5岁时,大师兄已经17岁了。
大师兄人很好,除了有些小心眼之外,其他都很好,每每师父不在他都拿起那根鞭子逼我们练武写字。
他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省下半个饼子,放在祖师殿里的陶罐里面,饿的时候就偷偷咬一口。
后来被我和二师兄三师兄撞见,我们趁着他上厕所的功夫,一人一口全吃光了。
然后中午我们都听见大师兄在祖师殿悲伤的大哭。
师父问他怎么了,他却撒了谎说:
“刚才被香炉砸了脚。”
后来过意不去,我和二三师兄就偷跑到山下的果园,偷了几个又青又小的果子放进陶罐。
可是第二天被师父发现了。
师父质问我们:
“是谁放的?”
大师兄第一个站出来承认。
师父要惩罚他,我们三个也默默站出来承认果子是我们三个偷的。
那是师父第一次发脾气。
我到现在还记得,师父那时生气的脸,对我们吼着:
“做人要坦荡,怎么能偷窃别人东西?我没教过你们吗?人穷志不短,再穷也不能行窃。”
那是我第一次挨揍,不为别的,就因为偷了东西,可我们都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嘴犟。
第二天师父很早就下山了,到了晚上才回来,还背了半袋子果子让我们吃。
我们很开心,但也是那次后,我们再也没有看见师父房中最珍爱的那一把宝剑。
我最佩服的是四师兄,因为他是除了师父以外唯一能读懂那些古书的人,他经常给我们讲书里故事。
师父说过,四师兄最有才华,要是生在以前指不定能中状元呢!
我们好奇问过:
“啥是状元,好吃吗?”
师父刚准备回答,三师兄抢着问:
“是不是比红烧肉好吃?”
我现在都记得师父那一脸无语和无奈的表情。
据说三师兄是在遇到师父那天,正好师父去给人看护院回来,兜里有两块银元,看到瘦的像猴子的三师兄,就请他吃了一顿红烧肉。
后来三师兄和师父回来武馆,在他心中红烧肉是最好的东西,没有之一。
不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吃过,但作为几个师兄唯一吃过红烧肉的人,他可是自豪了很多年,没少跟我们吹嘘。
六师兄和五师兄是一对双胞胎,跟我一样,出生后不久就被遗弃了,唯一好的是他们父母将他们遗弃在武馆门前。
两位师兄虽然双胞胎,但爱好性格却不同。
六师兄喜欢洋人的各种东西,比如照相机、洋枪等等,没事就在屋里画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画,声称要做出一个带四轮子的车。
五师兄喜欢刀法,他期盼着自己将来成为像师父那样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他练武最勤奋。
二师兄比我大六岁,最大的梦想是像故事里的仙人一样,能飞天遁地,一剑西来断山河,还问师父如何成为修炼。
师父被纠缠的烦了就回一句:
“我要是知道怎么成仙,还会在这熬着吗?”
每次听到这话,三师兄就安分几天,然后继续问同样的话,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二师兄三师兄和我走的最近,他们很调皮,经常被师父惩罚,可是每次只要有我在他们就可以逃脱惩罚。
用他们的话说:
“这个臭小子,指不定是师父的儿子呢!”
不过这话也就私下说说。
我一直以来,未来的日子会这样在武馆度过,然后一起到老。
直到后来。
我十六岁那年。
山下开始打仗了,好多伤员被送到武馆里,本来就小的武馆已经住不下了,于是院子里山坡上都是各种惨状的伤员。
师父不停的忙碌着采药救人,我和几个师兄每天熬药给他们喝。
我们拿出不多的口粮熬出一碗碗可以照见人的粥送去给他们。
后来好多人还是死了,就埋在武馆后面山林里。
也是从那时开始,再也没有看到师父笑。
很多天后的一个晚上,师父很晚都没有回来,我们所有师兄弟聚在一起担心的不敢睡觉。
一直到后半夜师父才回来,我们看到他浑身是血走来,踉踉跄跄的。
我们赶紧跑过去问师父怎么了?
师父坐在椅子上好半响,才开口说:
“山下不远的蔡家镇被鬼子屠村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到处都是断手断脚的尸体,这些该死的畜生啊,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放过。”
师父沿途追赶偷袭杀了几个落单的鬼子兵才回到这里。
他身上的血原来不是他的,是那些鬼子的。
随后三天里,师父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我们很担心他身体。
而在三天后的早晨。
师父推门叫醒了我们,让我们到大殿集合。
师父带着我们给祖师爷上香,嘴里大声念叨着:
“祖师爷在上,弟子仇清山告请历代祖师,鬼子无道犯我大夏,侵占我土地,屠戮我百姓,人神共愤!”
“虽然弟子只是一介武夫可报国殉道之心不灭,今日决定带领徒弟下山抗战,鬼子不退出大夏绝不回山,若不成功势必成仁。”
“还望祖师爷们不要见怪,待归来,弟子再将武馆发扬光大。”
随后。
师父带着我们参加了抗战。
两年的抗战,我从十六岁打到了十八岁,最爱练武的五师兄手被打断了一只,大师兄眼睛被打瞎了一只,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
唯一庆幸的是,虽然我们受伤了,但起码我们都还活着,还能彼此嬉闹开着玩笑。
而在我十八岁那年。
一次随军要突袭一次鬼子大本营。
师父对我说:
“志行啊,你年纪最小,师父要你先回去守武馆吧,都离开两年了,也该有人回去重开武馆,给祖师爷清清灰,没事的,等我们回来!”
纵使我再笨也知道这次突袭有多危险,我怎么可以一个人回去。
我哭着跪下恳求师父带我一起去,虽然我年纪小,可我也杀过不少鬼子,我不怕死!
师父抚摸着我的头说:
“傻孩子,我知道你不怕死,可再不回去武馆怎么办,谁去守着武馆,我都答应祖师爷一定回去重整武馆呢。”
他拍着我的肩:
“你放心吧!等赶跑了鬼子,我们就回来,我还要教你们练武写字呢。”
几个师兄也抱着我依依不舍流泪满脸,纷纷安慰我说很快就回来,还要给我带很多好吃的,比如红烧肉,还要给我做新衣裳。
我一个人回到了武馆。
离开前。
我曾对老天爷祈求恳求:
“老天爷,我不信鬼不信神,也从不信你,但这一次求求你,请一定要保佑师父和六个师兄这一次平安。”
“只要你能让我师父和六个师兄平安,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求求你了,老天爷,开开眼吧,我真的不想我的……父亲、哥哥们死啊。”
我每天打扫武馆练武写字,每天坐在门前大石头上等他们回来……
可是这一等就是80多年!师父和六个师兄再也没回到这里。
我记得在我三十一岁那会。
几个师父当年救过的士兵来这里,告诉我,据说师父他们成了大将军,他们给我争取了一笔钱,还给我带了一大块肉,说是约定好的,要给我带红烧肉吃。
我用那笔钱给武馆修缮了,但不敢乱改,依旧保留着原样,因为我担心变样了师父会不喜欢。
剩下的钱我都拿出来交给了山下的小学,希望让更多的孩子可以读书识字,给大夏添栋梁,不让大夏再有饥饿。
终于我老了。
但我不曾离开过武馆,80年了,哪怕我娶了妻有了孩子,我也不曾离开过家一步。
因为我害怕。
害怕如果我刚离开家,师父他们回来了怎么办,那他们会找不到我。
……
此时。
伴着仇老爷子讲述着,张畏静静坐在那边听着。
仇老爷子抬头呆呆看着天上白云失神,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天空。
他喃喃道:
“我记得六师兄问过我师父,为什么习武。”
“师父说,为了强身健体。”
“六师兄还问,那习武就只能强身健体吗,那没什么用啊。”
“师父说,有用,在必要时候一定有用,就像现在,习武……能保家卫国。”
言语中。
仇老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泛红着:
“师父,师兄快90年了,你们保家卫国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们。”www.xiumb.com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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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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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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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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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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