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诺瞬间一阵尴尬。
连偏头找东西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但动作在空气之中僵硬了半天之后,她又突然回过神来了。
尴尬什么呢?
只是那天的小酥饼太好吃罢了,她又不是觉得纪庭深的手好咬。
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伤口?”林煜问。
“那天你们没在现场吗?”桑诺那点莫名其妙的心虚没了之后,迅速横了他们一眼。
“也是,咱们都在现场啊,”林煜偏头去和大壮还有袁渊商量。
“那会不会是你伤口还没有好,”大壮扭过头来,说话间视线往桑诺肩膀上停留了几秒。
桑诺没有说话,她感觉到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还没有收回去,玫瑰花的香味一阵阵往她鼻子里钻。
“他犹豫了!”林煜突然吼了一嗓子。
桑诺被吓得抖了一下,肩上的香味变淡了。
“犹豫你大爷,”桑诺猛地抬起头,没忍住骂了一句,“实在闲得没事干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瞎猜什么呢!”
“还着急去S市,”袁渊说。
“我早就感觉他不对劲儿,”大壮手半捂着嘴,朝袁渊说,“今天明显比平常要暴躁许多。”
“我还能更暴躁你要不要试试?”桑诺看着他,从后腰抽出了扳手。
三个人迅速怂了,忙不迭往住宿楼那边跑了。
等人全走了,桑诺才垂着眸子去看刚才又震了一下的手机。
【气泡】:你的伤口还没好吗((๑ŐдŐ)b?)
“好了,已经结痂了,”桑诺把扳手放回去,“现在都快没有感觉了。”
【气泡】:那就好((๑Ő௰Ő๑))
“嗯,”桑诺点点头,想说点什么,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今天的纪庭深表达欲挺强的,没等她绞尽脑汁的想话题,就又自然而然的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气泡】:你刚才说明天就要重新启程去S市了,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S市,是有什么任务吗((•ิ_•ิ)?)
“嗯?”桑诺朝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把椅子,朝着椅子走了过去,“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纪庭深反问。
虽然之前在讨论区看到有人说,只要提前了S市,就能得到奖励。
但这个奖励是针对玩家的,从他接触游戏到现在为止,他发现要是游戏官方发布了什么新的消息,在游戏世界里,一般会转化成另一种适合游戏人物理解的规则。
很多人去S市是为了物资,但要是桑诺他们愿意留在这里,和去往S市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要是“他”觉得住在别人的地盘不舒服,他也愿意重新给“他”建造一个差不多的,也就是花钱的事情。
但要是真的出去了,他们面对的又将会是无尽的丧尸。
“因为我们想回去,”桑诺坐在椅子上。
目光下移的时候,才发现纪庭深把送她的花插在了她上衣口袋里了,怪不得香气这么浓郁。
“回去?”纪庭深也从窗边走回去,坐到办公椅上,“回哪里?”
“回家,”桑诺靠在椅子背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个个小表情符号,“虽然……”
她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不知道是声音太低,还是透过屏幕传过来的时候有些变质,略带沙哑的嗓音难得有几分悲伤。
纪庭深静静看着“他”。
“我以前其实挺讨厌回家的,”桑诺低垂着眼眸,“也不怎么喜欢家里的那些人,我们家除了我妈妈外没什么人喜欢我……”
桑诺说到这里,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停顿。
风轻轻从她脸上吹过,带着她额头的碎发也轻轻摆了摆。
自然光透过叶子间隙斑斑点点的照在脸上,能看见细小的小绒毛。
她整个人像是融进了光里。
“但到了这里之后,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朋友,我还是想回去,”桑诺说。
说完又自嘲一般地叹了口气,“听着挺扯的,以前巴不得躲在一个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现在又费尽心机的想回去,就,你懂那种感觉吗?”
没等手机再次震动,她笑了笑,又继续开口了。
“差点忘了你是个玫瑰小仙男了,哪会有这么多凡人的烦恼。”
玫瑰小仙男?
纪庭深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因为这个形容变了变。
“我妈妈刚生下我没多长时间就去世了。”
桑诺盯着手里的玫瑰花,说得有些费劲,眉毛一直拧着。
“难产,算是我害死的,我……我爸虽然没当着我的面说过这样的话,我小妈却经常提,说要不是因为我,我们家的每个人都会过得很幸福……”
夜越来越深,时间像是也流逝的越来越慢。
桑诺的声音很低很轻,像细细碎碎的锡箔纸挠着人的耳膜,刺激着大脑神经。
纪庭深拿着手机的动作随着沙沙的嗓音僵在了空中,视线也像是透过屏幕停留在了虚幻的空中。
回忆突然就像潮水一样侵袭过来。
“只要阿深生病了,他就能回来了。”
“阿深是他的儿子,他为了阿深就不会不理我了。”
“只要阿深……”
“为什么没回来!他为什么不会来?”
“就连阿深都没用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你都快死了为什么你爸也不来看你一眼,为什么?”
“你怎么怎么没用啊,你去死吧……”
砰!
手机猛地砸在地上,纪庭深才猛然从那些刺耳的话中抽身出来。
细密的冷汗已经把后背浸湿,就连额头的碎发上都带上了水汽。
纪庭深看着窗户玻璃上自己满是惊惧的脸看了半晌,才缓缓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
“你还在吗?”桑诺问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仰着脸,一双眸子被自然光照得半眯着。
纪庭深没有说话,但一直盯着“他”看。
直到桑诺有些无趣的要将手机装起来,打算去看看大壮他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才感觉头顶突然被人摸了摸,紧接着手机就是一震。
桑诺挑了一下眉,往旁边躲了一下。
头顶的手离开了。
“说话就说话,突然动什么手啊,还摸头,也就是我看不到你,要是换成别人,现在这只手早没了我跟你说。”
纪庭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气泡】:在呢,抱歉刚才有点走神了((*/∇\*))
“哦,”桑诺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没意思走了呢。”
“没有,”纪庭深慢慢靠在椅子背上,努力调节着心情,手又往“他”发梢上抚了抚,“你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桑诺愣了一下,感觉到头顶又有东西,抬手直接把那只拨弄她头发的手拽了下来。
纪庭深抽手,在她指尖弹了一下。
“嘶——”
桑诺蜷着手指在掌心摩挲了一下,“下手能不能轻一点。”
【气泡】:抱歉,没控制住(Ծ‸Ծ)
“行吧,不怪你了,”桑诺看着那个委屈巴巴的表情符号叹了口气。
“我以前很少把这些说给别人听,今天可能也是没什么可聊的了,跟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别太在意。”
“也不算乱七八糟吧,”纪庭深隔着屏幕看着“他”。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优点这么多,偶尔有一两件不如意的事情才算得上公平,不然让其他人怎么活。”
桑诺盯着手机看了好半天,声音有些发紧:“心灵鸡汤?”
“也不算吧,”纪庭深很认真的想了想,“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身手最好的,反应速度最快的,也是最讲义气,最帅,最……疯的。”
桑诺看着几个最,嘴角一挑忍不住笑了,“你们小仙男都这么会夸人吗?”
【气泡】:为什么是小仙男?(|・ω・`))
“因为不是小仙女啊,”桑诺把手里的玫瑰花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我怎么感觉……”
没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气泡】:嗯?(|・ω・`)怎么啦)
“……没什么,”桑诺犹豫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揉了揉鼻子,“谢谢你送的花,和你聊天还是挺舒服的。”
“不用费劲找话题吗?”纪庭深再一次扯了扯嘴角,也没纠结“他”的欲言又止。
“也不是,”桑诺说,说完隔了几秒也笑了,“说实话的话,是的。”
【气泡】:好的,又发现了拽哥一个让别人信心增加一百倍的缺点((*/∇\*))
桑诺直接乐出了声。
之前那种总感觉被人监视的不适感,终于全部消失了。
风还轻轻垂着,树影绰绰在地上一下一下荡着,荡的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纪庭深坐在椅子里,看了看手机游戏里晴朗的天空,又继续看着旁边将他随手在游戏商店买的花拿起来,又放下,再拿起来,再放下,全程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将花瓣碰掉的“少年”,低落的情绪终于稍微往上扬了一点。
桑诺说和他聊天挺舒服的。
他觉得和桑诺聊天也是。
除了赵天一外,桑诺是第一个他挺在意的人,认识到现在为止,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你很喜欢玫瑰花吗?”桑诺问。
纪庭深回神,“你喜欢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桑诺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我?我对所有的花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就是看到了闻到了,愿意多瞅几眼,刚才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片油菜地开花了,黄灿灿的也挺好看。”
桑诺一边说一边用手朝不远处指了指。
纪庭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也没看清什么,就又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桑诺身上。
刚才说的“最”里面可能还要再加一条最善解人意了。
纪庭深没想到“他”能从他这个反问句中,看出来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仅没再追着问,还很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要不怎么说和“他”聊天舒服呢。
纪庭深的心情又好了一点点。
【气泡】:不愧是拽哥(≥﹏≤)
桑诺看着他的这条消息,轻轻抬了抬眉,“那以后还能叫你玫瑰小仙男?”
【气泡】:你是想吃小酥饼了吧?((。•ˇ‸ˇ•。))
“不想让我这么叫就直说,总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桑诺啧了一声。
纪庭深也啧了一声,“叫吧,随便叫,但我先说明我不是仙男,别到时候自己发现了又怪我。”
“那我还不是拽哥呢,”桑诺说,“我哪儿拽了你就叫我拽哥,我都比你小你叫我哥。”
比我小?
纪庭深闻言往桑诺脸上扫了几眼,确实看着很稚嫩。
不过这个拽哥是讨论区的人先叫,他才跟着叫的。
【气泡】:你多大了(|・ω・`))
“二十,”桑诺说,“过两天就到生日了。”
二十?
纪庭深又往桑诺脸上看了好几眼,之前没注意过,光看拽哥收拾人收拾丧尸了,现在说到年龄,才发现“他”这张脸确实看着很小。
也……不像是有二十岁,顶多十七八。
【气泡】:那以后叫你弟弟(→_→)
“……靠!”桑诺仰起头,瞪着虚空,“那还是叫拽哥吧,谁爱当弟弟谁当弟弟。”
纪庭深轻笑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突然就想逗逗“他”,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出口了。
“行吧,拽哥,”纪庭深说。
“行吧,玫瑰小仙男,”桑诺说。
“你说,”林煜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大壮,“他在笑什么。”
“看不出来,”大壮摸着下巴,“被咬了之后的后遗症?”
“但没听说过啊,”袁渊说,“野哥只说要是成了丧尸就会觉得很饿,想咬人。”
“算了,别瞎猜了,”林煜说,“咱们还是去看看有什么能打包带走的东西吧,往后就没有这太平日子了。”
纪庭深坐在椅子里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泛白,才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后背好像已经被压麻了,动一下就一阵难忍的酥麻感。
他皱着眉保持着上半身起了一半僵在空中的姿势好几秒,才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已经发硬的脖颈。
和桑诺聊完之后已经快两点了,他也就没有回家,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也就懒得动了。
现在浑身上下又酸又麻,他又有点后悔。xiumb.com
早知道就坐在沙发上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也是他特地订做的,和他家里的差不多,是一坐进去就会让整个人陷进去的那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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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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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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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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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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