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了我吗?”
纪庭深看到眼睛的主人动了动嘴唇,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却更加清晰的看清了“他”的那双眸子。
眼眶很深,睫毛又黑又翘,黑白分明的眼珠带着股纯真澄澈,盯着人的时候认真赤诚。
纪庭深指尖动了动。
距离屏幕还剩下几毫米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皱了皱眉。
桑诺仰着头在原地站了半天,没得到一丁点儿回应。
虽然到了深秋,但阳光依旧耀眼,这么盯着看一会儿眼睛就又涩又疼,她只能眨眨眼,再仰头,“不管你到底是谁,还是谢谢你。”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桑诺啧了一声,收回目光,在原地站了几秒后朝着路边停着的车走过去。
也没纠结她那天看到那双眼睛到底是不是在天上,更没纠结帮忙的到底是不是个人。
从她莫名其妙穿来这里开始,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能用科学解释得了的。
桑诺上了车。
又成一个人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猛一下从耳边消失,还有些不适应。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她暂时还没想好,没打算。
原来的世界里她就成天混着,也没个目标什么的。
长这么大,除了被桑沅之逼着学这学那,她基本上就和那些家族里不学无术的纨绔混着,不出去的混的时候要么就是在睡觉,要么就是泡壶茶坐着发呆。
像现在这样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还是第一次。
安静的。
荒无人烟的。
要是不怕死直接开车往墙上撞都没人管。
她往一旁瞥了一眼,最后还是不打算去实现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别一头撞上去不仅没死再招来一群丧尸。
对了,她现在还死不了。
以前巴不得桑沅之把她忘了永远别再联系她,现在又有点儿渴望见到桑家的人,哪怕她那个从来不待见她总拉着一张脸的后妈。
啧!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纪庭深静静看着屏幕里小表情异常丰富的“少年”。
别的没看明白,但“少年”最后几个字他还是看明白了。
谢谢你。
动动手指头而已。
有什么好谢的。
他想了想又一次打开了商城,视线在一楼“名车4S店”扫了一圈,挑了个性能什么都不错的车,刚打算购买,花房的门就被敲了敲。
“纪先生。”
小慧还惊奇纪庭深今天休息地早,结果在房间门口敲了大半天门都没人应声,打开门一看,床上整整齐齐,她中午收拾完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只能找到花房来。
果然,纪庭深还坐在沙发上。
他的表情很冷,不管是嘴角还是眼中都没有笑意。
手机屏上的白光映照在脸上,微长的头发散乱的遮住了眉眼,带着血迹的唇在惨白的面皮衬托下,猛一眼看过去有些吓人。
像只吸食血液吸食了一半突然闻声抬起头来的吸血鬼。
“纪先生,”小慧看向沙发的第一眼确实被吓到了,但反应过来纪庭深这是又吐血了,赶紧走过去,“您是不是不舒服?”
纪庭深没说话,将手机屏熄了,转头往外看了一眼,“天黑了?”
“已经快九点了,”小慧满脸担心。
“没事,”纪庭深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腿,“就是吐了口血,现在好多了。”
“要不……我还是在去请邵罗医生过来吧?”小慧试探着问。
纪庭深看了她一眼。
“我先送您回病房,”小慧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伸手就要过去扶。
“也不至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纪庭深躲开她的手,笑了笑,“也就你和赵天一两个人总觉得我碰一下都能碎。”
看他终于又恢复如常,脸上挂上那层笑,小慧心里莫名其妙的松快了一些。
相处了几个月,她知道纪庭深虽然看着还挺好说话,不管对着谁都一副笑模样,甚至有几次有小护士不小心将他的设计稿弄脏了,他也没怎么过分责怪,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他只对不在意的事好说话。
就比如现在找邵罗来给他看看,他就很好说话。
他也并不怎么喜欢笑。
今天她开门时见到的那个表情,才是最真实的。
他不喜欢在自己独处的时候,有任何人任何事过来打扰。
现在笑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表示他现在的心情和情绪都还过得去。
“我可没觉得您是花瓶,”小慧也跟着笑了笑,开了句玩笑,“至于赵先生,他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纪庭深笑的声音大了些,站起来开始往病房走,走到门口了才随口问句,“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上次那个老头儿来了,”小慧将病房门打开,“吵着闹着非要见您。”
纪庭深脚步顿了一下。
“我没打扰赵先生,”小慧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赵先生应该不知道。”
纪庭深偏头看了她一眼,挑了一下眉,迈步走进病房。
“什么时候来的?”纪庭深问。
“一个小时前,”小慧说。
“半个小时后再带他过来,”纪庭深说,说完又抬了抬手,小慧关上门走了出去。
房间再次恢复寂静,纪庭深垂下眼皮往手机上看了一眼,才放到一旁,走进浴室。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过,感觉就看了一会儿,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要不是被敲门声打断,他现在可能已经看着在游戏商城买的车上路了。
修长的手往手龙头上按了一下。
热水兜头浇下来。
刚才还没感觉,现在被这么一冲,纪庭深才觉得没有光照的花房,晚上的温度确实挺低的。
他这个澡洗得时间也不算太久,刚穿好睡袍出去,门口就有人敲门。
没等他说进,王柏山就一脸寒意的冲了进来,小慧想拦,但没拦住。
“没事,”纪庭深说,“你先出去吧。”
“可是——”小慧有些犹豫。
“没事,王叔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纪庭深打断她的话,笑着看了王柏山一眼,“再说了,法制社会,你说是吧王叔。”
王柏山没说话,几个小时不见而已,再回来就莫名感觉他好像苍老了不少,腰背也没之前那么直了。
他的一双眸子里满是阴翳,恶狠狠地盯着纪庭深。琇書網
小慧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关上门出去了,谁知道还没走出几步,病房内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立即转身,手都摸到门把手了,停顿了几秒还是转身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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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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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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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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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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