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照司契的计划进行,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急躁。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不想通关了吗?】
司契抬眼看着天花板,不疾不徐开口:“主线任务真的是杀人吗?我看未必吧。”
“从死法上来看,西岗真澄和梅原千岁都是你杀的。由此我猜测,过一段时间你会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之前你说你‘什么都做不了’,是骗人的。”
【哪怕我这里确实有所隐瞒……】xǐυmь.℃òm
“别急,”司契皱着眉打断道,“先听我说完。”
“如果主线任务真的是杀人的话,我的完成度估计已经一塌糊涂了,接下来是不是摆烂影响都不大了。”
“但如果主线任务不是杀人,北泽七笑一死,我估计就玩完了吧?”
【自大的想法,你怎么知道……】
司契慢条斯理地说:“首先,回到最初的问题,是谁放出了灵魂容器里的魂魄?”
【你以为是我?】
“不,你不会这么干,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因为脖子被锁链缠住,司契摇头的动作做得特别艰难,“所以,应该是我放出来的。至于用意……”
他停顿了两秒,笑了:“肯定不是给我自己添堵,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我留给自己的提示了。虽然我不擅长解谜,但我相信我的智商还是在正常人之上的。”
“至于我为什么有机会放出灵魂,估计是诡异游戏给自己留了点脸面,没有把所有生路堵死吧。”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
司契脸上笑容更盛:“是啊,但这就已经够了,反正试试又不吃亏。”
玩游戏技术再好也打不过开挂的,而能够重启世界线的司契无疑算是开了挂。
【你会后悔的】
血红的字歪歪扭扭地绣在司契眼前,司契只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墙上时钟的指针一格格移动,系统界面打出了一行字。
【您还有三个小时】
世界观还剩最后一条。
司契淡淡道:“田岛君,剩下的时间,我们聊聊天吧。”他看向窗外,阴天的夜晚星辰稀少,只有一颗北极星孤独地高悬。
脑海中的声音冷笑着:
【还有聊的必要吗?】
“也许我只是有点无聊。”司契叹了口气,“反正已成定局了,要不我们都坦诚点,比如你可以先告诉我最后那把钥匙是干什么用的。”
副本进行到现在,大部分道具都确定了作用,只有最开始他在自己身上搜到的房门钥匙,他不知道该作何安排。
起初他以为这是用来开北泽七笑的门的,但现在看来,他只要愿意,完全可以让北泽七笑给他开门,用不着非法入室。
这个钥匙是多余的设计,还是……
【……】
一串省略号打在司契眼前,显然田岛信也并不打算合作。
“好吧,好吧,”司契无奈地说,“那我们先来聊聊关于你的事吧。”
“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必自怨自艾呢?”司契仰头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道,“你心胸狭窄,别人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耿耿于怀。”
“西岗真澄和梅原千岁固然欺侮你,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否值得他人的尊重。要知道,自尊从来不是靠别人的施舍,而是自己挣来的。”
“你不思进取,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你软弱,对欺负到你头上的久保田不敢说一个字,而只会将恨意转嫁到别人身上。”
“北泽七笑明明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想着杀了她。你一面厌恶她,却又一面接受她的照顾……”
司契的语气很平静,好像他说的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并没有带有多大的恶意:
“你说,你是不是个渣滓?”
脑海中的声音气急败坏。
【不是这样的!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司契挑眉问道:“哦?难道我看到的还是假的不成?”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我早该想到的,‘记忆悖论’作为一条世界观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
田岛信也没有回应,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司契是在套话。
但他的反应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想法刚出现,司契便冲着北泽七笑卧室紧闭的房门喊:“七笑!番茄炒蛋是先炒鸡蛋还是先炒番茄?”
没有回应。
半分钟后,里头的女声才不确定地回答:“……番茄?”
“错了,先炒鸡蛋。”
不真实感……错乱的记忆……凌乱的场景……“现实站”……
一条条线索在司契眼前飞驰而过。
至此,最后一条世界观有了眉目。
司契自顾自说道:“当你通过主观记忆构筑整个世界时,世界中其他个体的认知将以你的知识为基础建构。换句话说,如果你不知道问题的答案,那么你的世界中其他个体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难怪,这个世界几乎是以你为核心运转,所有事件都和你有所牵扯。也难怪,杀人变得这样容易,连你这样的废物都能轻松做到。”
“你隐秘的欲望和怨怼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呈现,为了给自己提供行动的借口,你将那些与你有过节的人塑造得丑恶。”
“虽然这都是人之常情,但当真拿不上台面。”
【不!不是这样的!】
脑海中的声音争辩着,但司契不打算再搭理他了。世界观已经破解,他懒得多费口舌。
【世界观破解进度3/3】
【已破解世界观:1、我不是我】
【2、记忆悖论】
【3、真实边界】
【恭喜您破解全部世界观,结算积分+30%】
司契知道,这个副本接近尾声了。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田岛信也架构的世界,回到现实。
最后还剩一把钥匙,用途不言自明。
在司契意识到这一点时,一种全新的、无法通过言语传达的知识窜入他的脑海,他好像立刻便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他笑出了声。
“现在,梦该醒了,田岛君!”
他上衣口袋里的钥匙忽然变得滚烫,一道白光从上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裂痕,空间从裂痕处扭曲,色彩被打翻,晕染成一团。几秒间,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茫茫的白光里。
【里世界已坍塌】
【即将进入表世界】
没有一丝起伏的系统音响起,司契长长吐了一口气,心脏狂跳。
竟然……成功了?
睁开眼是惨白的天花板,移动目光,可以看到同样洁白的被单。
司契尝试着挣了挣手臂,没挣动。
“这种触感……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应该是精神病人的束缚衣。”
系统提示姗姗来迟。
【主线任务已触发】
【达成结局】
“又是语焉不详的主线任务……”司契喃喃自语,“不过,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吧。”
他之所以下这么个判断,是因为眼前的系统界面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主线任务。
如果连系统界面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个破游戏也没办法玩下去了。
“信也,你怎么样?”一个疲惫中带着关切的女声响起,司契朝声音的方向偏过头,看到了一个憔悴的女人。
是北泽七笑。
“七笑。”司契试探着唤了一声。
“你现在清醒啦!”声音兴奋,北泽七笑的眼睛一瞬间有了光泽。
“嗯。”司契说,“我想出院。”
北泽七笑闻言,目光有些异样。她低声问:“出院后,你还要回去工作吗?”
声音带着几分胆怯,让司契感到一丝讶异。
司契随口说:“不然呢?”
北泽七笑忽然低下了头,唇角露出一抹异样的微笑。
“这样啊……”她的声音很轻。
司契眼角的余光只瞥见她手中一抹寒光,他立刻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
但全身都被绑缚,他根本无法做出应对!
胸口一痛,司契低头看见了插在自己胸前的匕首,耳边是北泽七笑温柔的低语:“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离开我呢?永远陪着我吧……”
司契:……
为什么?
刚刚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之前的推论出了一些差错。
北泽七笑,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奉献者和受害者。田岛信也架构的世界里,那些恶意并非捏造。
甚至很有可能,懦弱的田岛信也还美化过那些记忆,让北泽七笑显得不那么可怕……
但这些都和他无关了,不过一个副本而已。
耳边系统音不带丝毫感情:
【检测到您有失败迹象,将为您重启世界线】
血色漾开了字迹,眼前的景象化作漫天光点散去。
一恍神,依旧是医院。
“……你还要回去工作吗?”北泽七笑的声音极尽缱绻。
看着视线左上角世界线重启的提示,司契额头泛出冷汗。
“不了。”他求生欲极强地答道,“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你不是说想养我吗?”
这番话干巴巴的,带着明显的敷衍。
但北泽七笑却幸福地笑了。
她紧紧握住司契的手,攥住,好像要把他的骨骼揉进肉里。“好啊,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吧。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司契完成新手副本】
【《致爱丽丝》TrueEnd(真实结局)—“小人物的幸福”已收录】
【玩家将在一分钟后自动传送出副本】
耳边响起系统提示,司契长长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之前被系统清除的记忆潮水一般回归,冲刷着他本就疲惫不堪的意识。
他闭上了眼,离沉眠只有一线之隔。
漆黑中,系统提示不停地刷新。
【积分结算将在观看全部结局后开始】
“我能不看结局吗?”司契问。
【不可以】
“像极了想让玩家把所有游戏设计体验一遍的自恋策划……”
司契如是吐槽道。
身边北泽七笑的吐息声逐渐远去。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光线昏暗的电影放映厅里,巨大的银幕上白花花一片,显然还没有开始放映。
司契侧过头,看到身边坐着一个穿着整洁的西装,但眼神空洞的男人。由于在副本里照过镜子,司契立刻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田岛信也。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整个放映厅再没有其他人。
“田岛君?”司契伸出手在男人眼前晃了两下,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该影像为副本纪念投影,目前无法和玩家做出互动,玩家可以支付积分以解锁更多功能】
“抱歉,我又不是等身娃娃爱好者。”司契嘟囔了一句,问,“这个投影可以扔掉吗?看着有点吓人。”
【不可以】
司契:……
银幕已经有了画面。
田岛信也一出院就住到了北泽七笑家中,受到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信也,除了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哦。”
“我不敢放信也自己出去呢,信也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一定会吸引很多女人吧?”没有星星的夜里,北泽七笑搀着田岛信也在小区里散步,耳斯鬓磨,恩爱得令他人羡慕。
画面飞速切换。
永生科技公司里,田岛信也的辞职信放在梅原千岁的办公桌上。“这个废物跑得真快。”女人咬牙切齿,“看来‘灵魂容器’闹出人命的事儿只能找其他人去顶上了。”
贫民区街头,一个青年指着女人破口大骂:“你不是傍上了一个小职员吗?你去问他要钱啊!”女人抬起头,镜头一扫而过,是西岗真澄的脸。
旁白适时响起:
【没有轰轰烈烈的复仇,只有一地鸡毛的琐碎;小心翼翼地经营着生活,苟且地虚与委蛇,偶尔的放纵也只能在梦里奢求】
【不敢拒绝,便要受尽胁迫,人类将自己从动物之列拔擢,却依旧沿袭弱肉强食的法则。来到世上本是白纸,但难免被利来利往染浊】
【这,就是小人物的生活】
司契静静地看着画面,隐隐感到一种无力感。
这就是结局吗?
这就是他达成的结局吗?
也许,田岛信也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会更幸福吧……
银幕中画面一转,不知过了多少年。
白发苍苍的北泽七笑守在病床前,床上是已经老态龙钟的田岛信也。
北泽七笑把玩着手中的灵魂容器,低低地笑着:“你一个人先走一定会很孤独吧,我把你留下来,陪着你好不好?”
“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呢……”
银幕的色彩缓缓变深,最终归于黑暗。
【一生漫长,却得一人永世相随,来这世间一遭,便是值得】
【这,就是小人物的幸福】
司契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
“什么糟心结局?这算哪门子的‘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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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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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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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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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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