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屏幕,安霁不由得感叹自己的本事大不如前。人的灵感真的会受到心情影响,回忆起那段负责学校公众号的岁月,文章写得信手拈来,安霁只觉得恍如隔世。
“小安,文章写好了么?”安霁还没有将思绪转会面前这许久未做而显得生疏不已的工作上来,来自领导的催促便已然到位。
说话间,那人拿着手机走到安霁面前晃了晃,示意后者微信上联系:“先不着急发出去啊,我刚给你转过去的几张图片加进去一下。”
“千万别忘记那几张配图,很重要的。”来人一边说着又一边走远,嘴里的安排倒是没有停歇的意思,“还有要准备那个短视频的文案,也记得发我一份。”
别看东一件事、西一件事,若是细说起来,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说,其实文字工作量确实不算大,甚至一两个月下来,恐怕都不够平时写一篇论文要写的多,可是刚刚做了没两天,安霁便觉得力不从心。
“好,做完我给你发过去。”应下要求,安霁望着电脑空余下一声长叹。
不喜欢的事,就算再容易,也会叫人心生厌烦。面前的事比安霁的梦想好办的多,更不是没有参考、无从下手的难办事,但安霁久坐电脑前,打打删删,良久也没有落笔写下自己满意的文字。
【宁许一帆作孤舟:摸鱼?】
不得不说,宁云帆和安霁是真的心有灵犀,安霁刚拿起手机就看见前者这发来不足三分钟的消息,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回话,就看见聊天框上面‘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大字高悬。
【宁许一帆作孤舟:你先好好做,别想太多别的,什么都做好了,伯母一放心,你再说什么,成功率也就大了】
【宁许一帆作孤舟:心里也别太愁,也许能在做别的事的时候找到些特殊的灵感,顺其自然】
同样的话在盛夏听说安霁被强行安排了工作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现在再看见男友发来的,安霁只觉得这俩当真是关心则乱。
想让杭罗为人熟知,却找不到走通的灵感;母亲在自己朋友公司给安排的工作,做不好更是不合适。
安霁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不顺其自然也只能是自讨苦吃,对实现自己的梦想没有半点好处,安霁是执着、倔强,不是不知变通。
【安得云开月初霁:放心】
【安得云开月初霁:正好这段时间我和我妈都静静】
话是这么说,其实安霁也明白,就算是静过这段时间,以自家母亲这段时间的态度来看,恐怕也是没有半分回旋余地的,只能先把手边事情做好再做打算。
不得不说安霁的自我调节能力是真的可以,原本在前者眼中还是一片灰暗的前路,经过这片刻同闺蜜和男友的对话,安霁就已经有了打算。
就像盛夏说的,想要让杭罗站在世人眼前,绽放更比千年前的光辉,是要一步步来的。安霁想:自己也应该一步步来,先把手边事情做好,再去追寻远方。
“刚来那个小安真行,不加班也能把要做的做完,组长想找理由让她加班都没戏。”
同事们闲暇的时候少不得谈论这些,安霁听了也不掺和,左右来上班也是为了安母亲的心。
敲敲打打,一下午就在阳光洒满的桌案上过去,完成了工作,安霁也不去应付那无用的社交,只将桌上的多肉摆的不碍事些,再和同事打个招呼,拎上包就往公司外走。
“都说00后整顿职场,看看人家安霁,我看90也没差到哪里去,就是咱们自己不争气。”
“别看她每天做的挺认真的,工作也做的不错。依我看啊,估计做不了多久就不在咱们这里干了……”首先开口那姑娘身旁的同事神秘兮兮的探过头去,压低了声音说着。
“从她来我就看出来了,这安霁和咱们不一样,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你肯定就看不见她来了。”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咱们平时那种劲,一看就是天选打工人……”
“哎,多好啊,有自己的想法,比咱们这混吃等死强多了。”
其实哪个兢兢业业工作着的人,就算没有热爱,也绝对算不上混吃等死。只是被生活压弯了腰,纵使天上三千星辰,却也抬不起头来望一望的人们,自而然是羡慕星光月明的。
对于一众‘天选打工人’,安霁有梦想,无论能否实现,都是被众人所羡慕的——有梦想,只要肯去做,就有无限可能。
橙酿云脚色,柳惹远峰折。固定的路途与风景,对于安霁来说提不起兴趣的工作……无一不如这日暮萧条一般,惹得人自心中漫出几分凄凄之感。
“回来了,今天怎么样?”眼见着安霁也正经工作了快一周,何晏清也想看看自家女儿什么感受,若是实在不喜欢这份工作,也可以去干些别的。
把手中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安霁只觉得扫不去的疲惫:“还好。”
“还好就行,这工作也清闲,对于你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说这话的时候,何晏清还在沏茶,刚倒出一杯来,想着的就是给女儿递过去喝,“给,刚沏的,凉一点喝。”
“这么累?”一回头便看见安霁整个儿人瘫在沙发上,对于这原因,何晏清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如果不喜欢一个工作,就算没做什么,也会感觉身心俱疲。
就像如今的何晏清自己,若是赶上不讲道理的学生家长和被不当家庭教育带坏的熊孩子,就算这一天没有什么事,上班还是会如同熬日子一样。
如果人做一件事没有任何热爱与激情支撑,每做一件事都要经过内心的好一番挣扎,那么最后换来的必然是千倍百倍的疲惫感。
靠起身来接过何晏清递过来的茶杯,安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母亲刚才说了什么,眨眨眼睛,似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儿,耳朵听进去的话终于被大脑接收,反应出来一句:“还好。”xǐυmь.℃òm
同样的话语,从随口的应付到带着几分无奈的安慰,安霁没有改变的还是言语中的三分敷衍。
“什么叫还好?”这下倒是何晏清不高兴了:整天还好还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孩子怎么说话都和安家宁似的?果然是亲父女,连说不清楚话都是一样的!
“就是还好呗……”真不是安霁应付,实在是安霁自己也说不清好不好。
平心而论,每天就打打字、做做宣传文案,肯定是比了解复杂的杭罗织造、每天纠结在繁复的设计与思考中容易得多。
但是安霁就是不喜欢,每天应付完要做的工作之后,简直是没有再做其他事的心思,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何晏清听了这话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了一口气,可算是平息了自己的火气,这才开口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过一段时间,你可以看看有什么你感兴趣些的工作。”
“除了杭罗……”虽然特意补了这一句,但何晏清还是没有继续顺着这话说下去。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再说下去自己和安霁恐怕是少不了争吵起来。
“你不天天在家闲着什么都不做就行,找份稳定的工作,或者你先和盛夏去做一段时间也可以。”看出自家女儿的不情愿,何晏清也不是不能往后退这一步,只要不触及底线,其他其实都是好说好商量的。
“你要是能真踏踏实实和小宁一起去做美工什么的也可以,只要你们俩别再瞒着我干别的就行。”
“嗯,就先这样吧。”
反正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事,做什么还不是一样?好不容易适应了身边的同事和这项工作,安霁也不想再去重新尝试一项自己同样不喜欢的工作……
“当初设计不也是你自己选的?现在也不喜欢了?”何晏清说起来就生气,本身从大学开始安霁选的都是些不好找到稳定营生的专业,到现在还是逮着什么不稳定去做什么。
人啊,越大就越知道一个稳定的工作有多么重要。何晏清身边不是没有靠着自己本事年入百万的,只是很多行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一着不慎,很有可能家里就要揭不开锅。
当初安霁做选择的时候,何晏清一直是站在身后支持的,只要是不过分跑偏,何晏清都没有说个‘不’字。可是如今安霁的坚持根本换不来一个该有的稳定前途,何晏清不希望自家女儿几十年以后后悔……
“要么你找你研究生导师继续搞历史研究去不也行?就因为不让你去弄这个杭罗,就和我较上劲了?”
知道只要提起来就必然是没有休止的争吵,又或者是谁也不搭理谁的冷战,所以何晏清也不想提。
只是安霁现在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实在是恼人,直教何晏清方才平息下去的火气再次被挑了起来:“我和我们学校王老师说你这事,她还让我好好和你谈呢。”
“你这是半点也听不进去……”
何晏清之后说了什么就不归安霁管了,左右门一关自己生闷气,双方就这件事,只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是达不成统一意见的。
“这孩子!怎么就什么都听不进去呢?”
直到安家宁回家,母女二人尚且保持着一者在客厅,一个直接将自己关到屋子里的境况,更是各有心思。
“老何,你也听我一句劝,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拦着她,她能瞒着你去做。”午休时候王老师的话还萦绕在耳畔,“将来你老了,管不了她了,她还不是要去做?”
“再说了,她要是铁了心去做,到时候工作稳定了,她也可以辞职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孩子,一个比一个主意正。”
“而且你想想,现在碰壁,总好过十几年以后你管不到的时候她再去碰壁。”王老师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孩子当年的经历,虽然也颇有些后悔,可出于朋友和同事间的情谊,还是拿出来举例子。
“我们家儿子不就是我当年拦着,现在他们坚持下去那些朋友都做出成绩来了,他到现在就窝在大公司里做个程序员,老板天天画饼说什么九九六福报的。”
“我和你说老何,我现在都后悔……早知道就不要拦着孩子去做。”
“哎……”见何晏清愣坐着,王老师知道前者是听进去了,但是离真正接受只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你自己慢慢想想吧,咱们都是凭自己的经历来说什么是对孩子们好。”
“可是你也得想想,时代在变化,我们的经历也是片面的,不能老想着自己说的、做的就一定是真理。”许是因为自己的遭遇,王老师劝起何晏清也颇是苦口婆心。
“真理那不还有限制呢么,而且真理也是会随着时代变化改变的。”
“你想想,真理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咱们那些所谓的经历,又能价值几何?”
一起工作了二十来年,王老师的话何晏清自然是听得进去的,再联系起王老师家儿子的经历,何晏清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你要是实在不行,让她先去做做别的工作,等你放心了,知道她到时候就算是在她那条路上没成功也能养活自己的时候,你就放手让她做。”
何晏清越想越叹气,现在安霁根本听不进去自己说什么,哪里有谈的空间?更何况,自己打心底里还是希望安霁能够选择一个稳定些的工作,真的放手让她去做,只能算是最下之策。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安霁,最近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就和阿姨说让你和我待一段时间?】
盛夏发来消息的时候,安霁正在翻那些已经属于记忆的照片,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的消息让安霁不由得一愣。
【安得云开月初霁:我还好】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还好就是不好[微笑]】
安霁看着盛夏这毫不犹豫的回应,嘴角微勾:还是盛夏懂自己,还好肯定是有不好的地方,勉勉强强……
冷风忽然攀上窗子,鼻尖漫起潮湿气,天边已经响起轰鸣。望望窗外护栏上摆着的绿萝,安霁忽然想起单位桌旁的窗户没有关,只怕那棵多肉要被雨水淋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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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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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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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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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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