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重情义之人,孤一直担心你抹不开面子,以至于误了大事。”他温声道,“如今,孤终于是放心了。”
月夕叹口气:“可二皇兄终究是你我手足,这相残之态,只怕父皇在天之灵得知亦不得安宁。他日三皇兄承得大业,万万要到父皇陵寝祭告一番才是。三皇兄举义,乃是为了天下社稷苍生着想,父皇必然也会体谅。”
江东王颔首:“你说得是。”
这时,怀恩走进来,向江东王一礼:“殿下,仪仗具俱备,请殿下摆驾入城。”
月夕闻言,露出讶色。
“三哥哥不是要收服应天水师?”她问,“如今前军还在接敌,如何入城?”
江东王微笑:“接敌?你听外头动静,可还有打斗的声响。”
月夕朝船庐外张望。
夜色沉沉,江上船只延绵,火光点点,分不出敌我。
不过此时,却是已然安静了许多,听不到先前大战的喧闹。
怀恩笑道:“公主,应天水师如今只有一小股顽敌仍抗拒不降,不消半刻,即可消灭。当下,应天水师已经改旗换帅,投奔殿下麾下。殿下早前说过今晚要让公主在行宫里,请公主一道移驾下船。”
听到入城,月夕的心沉了一下。
江东王如此气定神闲,仿佛笃定皇帝已经遭遇不测一般。如果真是这样……
念头才冒出来,即刻被心底的声音打断。
江东王不可能比你知道更多,切莫胡思乱想。
月夕皱了皱眉,道:,“不妥。城中还有二哥哥的旧部,皆是死忠。此时他刚刚薨逝,余党还未肃清,三哥哥怎好久入城去了?我劝三哥哥还是留在船上,待得天亮之后,麾下兵马清理了城池,三哥哥再移驾不迟。”
江东王看着月夕,目光意味深长。
“凌霄,孤愈发觉得,你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他说,“这般怯懦的言语,从前可从未听你说过。”
月夕道:“三哥哥莫非觉得,我是假的?”
“你若不是孤的亲妹妹,孤确实会有此疑心。”江东王慷慨道,“不过孤若真的愚钝至此,以至于有人在孤面前冒充你也看不出来,那么被收了这条命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月夕看着他,忽而想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唇角弯起。
“是啊,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说着,站起身来,“既然三皇兄执意要我陪着一道入城,我自不推辞。入城乃大事,不可随意,容我回去更衣妆扮,以壮声势。”
说罢,她向江东王那一礼,转身退去。
看着她的身影,江东王的目光停留了好一会,脸上的笑意消失。
“照你看来,凌霄如今在想什么?”他问。
怀恩道:“殿下仍怀疑,公主有贰心?”
江东王淡淡一笑。
“她一身武功,若有贰心,早有机会将孤杀了,何必等到现在还不动手?”他说,“孤只是感慨,她的心性果然不似从前了。这一身的武功,看来也不会为孤所用,倒是可惜。”
“殿下说得是。”怀恩道,“不过公主毕竟是个女子,胸无大志,也在情理。”
江东王不置可否,望了望外头。
“蔡衍的消息,确实么?”他问。
“确实。”怀恩道,“昏君已死,尸首就在城中。”
江东王露出满意之色。
————
大船在岸边停下,黑夜中,一艘连着一艘,巨龙一般,火光亮如白昼。
仪仗早已经摆开,旌旗在夜色中猎猎招展。
月夕跟着江东王下了船。,登上马车。
外头,乌泱泱的军士从船上下来,甲胄的碰撞声和喧闹的人声混做一处,热闹非凡。
看见这阵仗,月夕只觉心惊肉跳。
从前,她看到的只有九江城的江东王府,以及扬州的阿絮,看不到这背后,江东王阵阵的手段。今日这阵仗,就是他露出来的一鳞半爪,果真是处心积虑,谋划深远。
让月夕好奇的,是江东王的财源。
这些兵马,显然养了许久,断然不是靠凌霄公主府的钱财供起来的。
据月夕所知,江东王从先帝的时候起,就一直为太子所忌惮,皇帝更是对他防备有加。朝廷里的银子有多少到了江东王府,都是清清楚楚,一个子儿也不会多给的。wWW.ΧìǔΜЬ.CǒΜ
当然,江东王以公子之名在江南搜刮民膏民脂,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可月夕猜想,他的背后,定然还要更大的势力。
月夕想到了李阁老。
可李妍是最近才嫁到江东王府,李阁老就算拿得出那天量的资财,他站到江东王这边也是最近的事。所以,不会是他。
那除此以外,还会有谁?
思量间,只听三声爆竹响彻夜空,而后城门发出沉重的开合声,早前被轰得有些残破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为首者滚鞍下马,跪在江东王驾前:“臣蔡衍见过殿下。”
江东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今日城破之时,你在何处,为何不出城接应?”
“殿下有所不知,”蔡衍道,“昨日皇上……”话才出口,他打了一下嘴巴,忙补充道,“伪帝突然到了应天,将臣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臣被困狱中,动弹不得。直至城破之时,伪帝受创,兵马四散而逃,臣才有了逃离牢狱的时机。”
“受创?”江东王问,“你是说,他并未亡故?”
月夕的马车就在江东王身后,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一时高高悬起。
“纵使不死,也命不久矣。”蔡衍道,“下官一得了自由,便立马往行宫赶去,正瞧见伪帝车驾的马车匆匆驶入行宫,而地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其扈从近侍,如田放等人,哀痛甚笃。据臣内应禀报,伪帝如今就在应天行宫的无思殿中,太医已经束手无策。”
月夕怔怔的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这消息,简直又好又坏。
好的是,他极可能还活着;坏的是,即使活着,大约也受了重伤,很可能命不久矣。
江东王的声音喜怒不辨:“如此说来,你们还未将他捉住?”
“殿下明鉴,行宫宫城坚固,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蔡衍忙道,“臣手中无许多兵马,着实难以攻下。唯有等待殿下率王师入城,一举攻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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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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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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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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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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