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荃将宝儿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赵福德,两只眼睛好奇不已,他悄咪咪地问:“师父,睡龙床,多大的事啊!若传出去,只怕太后那边屋顶都要掀了。可是,我今日瞧那晏女史,跟没事人似的,不闻不问,比观音菩萨还坐得定,师父说怪不怪?”
赵福德瞥他一眼,道:“哪里怪了,她不坐定,还能做什么?”
“自是讨封赏啊。”刘荃道,“也不知皇上会封个什么……”
话没说完,他见赵福德眼神变得眼里,心中一凛,赶紧给自己一嘴巴子。
“瞧我这嘴,”他赔笑,“又胡言乱语,师父担待。”
“皇上既然说不许声张,昨晚就没什么事,女史一直宿在围房里,记下了?”
“诶诶,徒弟记下了。”
赵福德“嗯”了一声,又问:“女史呢?”
“一直在屋里呢。女史说了,皇上召见再叫她。”
“你怎不设法将她留在御书房里?”
刘荃一愣:“可皇上不是说,让女史不必在御书房里候着,有事再传么?”
赵福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皇上都回来了,不就是大事么?”
刘荃恍然大悟:“我这就传女史去。”
“站住!”赵福德狠狠敲了敲他的脑袋,“凡事讲究个时机,你现在再去唤,岂非成了皇上派你去的。”
刘荃捂着头,一头雾水。
赵福德埋怨道:“皇上的心思,你得琢磨。这宫里,就算是根木头,都得是圆的。皇上吩咐一句,你就办一程的,自己把自己削成方的了?”
刘荃哭丧着脸:“师父教训的是,徒弟愚钝,还请师父指点。”
赵福德正要说话,余光扫见四周来往的太监宫人,终觉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对刘荃挥挥手,“没说话的功夫,你下去!”
刘荃只得一声,小跑开去。
赵福德摇摇头,只觉心头怄气,他这徒弟,勤快是勤快,可想要出师,还远的很。
在御前办事,就讲究个琢磨。皇上心思深沉,一举一动有都有其深意。他们这些当下人,看见了一分,得拼命地往深处想三分,才能沾得上边。
方才皇帝回宫时,无声地打量着宫殿,跟头一回进自己家似的。什么叫他这般新鲜?不就是新来的女史么?回到家头一个找的人,不就是他心里头最惦记的那位?
还有今天白天,他在承光殿伺候着,看得出来皇帝火气颇大。
南方的水患尚未平息,北军的军备漏洞百出,朝臣们聚在殿上,七嘴八舌,除了叫苦就是馊主意一堆,良方寥寥无几。皇帝对付这些混油子,也早有心得,对于没用的废话也不驳斥,只当耳旁风。这定力自是出类拔萃,只是仍不得不陪着他们在承光殿耗上一整日。
赵福德觉得皇帝应该是疲惫至极的,可每至歇息的间隙,他却会问起,永明宫里是否有事要奏?
这问题颇为稀奇,只消琢磨就知道,皇上问的哪里是永明宫,问的是晏女史。
对于这件事,赵福德到底是欣慰的。
仿佛瞧见枯木逢春,老树开花。
皇帝打了二十年光棍,终于开窍了。
好事,好事啊。
他想了想,入了寝殿,对皇帝道:“皇上,奴才方才去问过,女史等了皇上一日,兴许累了,回屋休息去了。”
皇帝在铜盆里洗了手,用巾子擦了擦。
“说这么作甚?朕问了么?”他头也不回。
赵福德讪讪笑道:“是,是奴才多嘴。”
皇帝回宫的阵仗颇大,月夕在屋里自然是听见了。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索性装聋到底,闭门不出,蒙头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月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听刘荃焦急地说:“女史不好了,皇上病倒了!赵公公让女史过去呢!”ωωω.χΙυΜЬ.Cǒm
月夕倏而清醒。
永明宫内,医正刚刚从寝殿退出来,赵福德引荐,让二人打了个照面。
医正姓王,大约五六十的年岁,听闻还是张定安的入门师父。
月夕做了个礼,看他皱着眉,忙问:“不知皇上身体如何?”
“皇上……”
“医正快令人去备药吧。”赵福德在一旁催促道,“切莫耽误了。”
王医正不敢怠慢,忙拱拱手,走了开去。
赵福德摒退左右,把月夕叫到一边。
见他神色不定,月夕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公公,皇上究竟怎么了?”她问。
赵福德轻轻叹息:“皇上累病了。”
累病了?
月夕怔了怔,却没想到,皇帝还能犯这样的病。
“是北巡路上病的?”她问道。
“是回来路上病的。”赵福德道,“京中事多,皇上不能离开太久,故而这一路赶得很,日夜兼程,犹如行军一般。还没到京城,皇上听闻女史在京郊被刺的消息,即刻火速赶回京师。医正说皇上本就过度劳累,昨夜睡在软榻上又染了风寒。加上今日议事一整天,乃雪上加霜,方才回到宫里,就天旋地转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了?”月夕一惊。
赵福德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方才医正施了针,已经醒了过来,如今正在歇着。”
月夕松了一口气,眉头却仍蹙着。
不曾料,皇帝病得这般严重,关键是,竟和她还有点关系。
她往寝宫里头看了一眼,只见纱帐掩着,瞧不出情形。
思索了一会,月夕按捺住探视的欲望,轻轻咬唇:“皇上既然歇下了,我便明日再来看皇上吧,公公还有什么吩咐的么?”
这问题,让赵福德一愣。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龙体抱恙,皇上不能安睡,御前伺候的人还能心安理得地睡去?
就是阿猫阿狗,也该衣不解带守在边上才是。
他讪讪笑道:“女史初来乍到,恐怕不懂宫里头的规矩。皇上卧病,无论太监宫人都是要伺候着的,女史更当如此。女史先进去吧,稍后太医院送药过来,便由女史来侍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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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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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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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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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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