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张定安冷冷道,“竟敢私闯宫禁!”
他的神色唬人,但在凌霄眼里,毫无威慑力。
她依旧笑吟吟地看他,问道:“大人特地南下一趟,就抓住我一个私闯宫禁,不好跟皇上交差吧。”
“胡言乱语!”张定安斥道。
凌霄不以为意,盯着他的眼睛:“我替大人想一个如何?”
张定安瞪着她,目光却变得狐疑不定起来。
只听他“哼”一声:“你且说来听听。”
“替我收拾隆兴行。此前他们坑我的二十万两银子,悉数交给大人,大人可拿这笔银子交差,不至于空手而归。”
“做梦!”张定安脱口而出。
凌霄也并不着急,只起身道:“大人也不必急着推拒,先吃饭,省的大人气饱了,又替我省了顿饭钱。”
说罢,她拍掌唤来小厮,令他上菜。
“我点了大人爱吃的八宝饭和烧蹄筋,还有时鲜的白鱼,再加上十年的桂花陈酿,保准叫大人满意。”
张定安一听,竟都是他爱吃的菜,方才阴沉的脸色也慢慢好转。
他看一眼凌霄,道:“这些,都是公主跟你说的?”
“正是。”凌霄颔笑道,“我好习武,机缘巧合和公主认识,便住在行宫里当了个宾客,平素跟着公主习武。公主更是慷慨,引我为友,常与我说起宫里头的人事,自然包含张大人。”
“是么?”张定安提溜了眼珠子,随即来了兴趣,低声道,“她说我什么?”
这笨蛋。
凌霄在心里摇头,果然三岁看老。
“公主说张大人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只是后来因着先太子和今上有了隔阂,不得不渐行渐远。”她温声道,“此事,颇是让公主伤神。她说,后来想起过往,她最怀念的,竟然是和张大人一道玩泥钻洞的孩童时光。”
“她是这么说的?”张定安怔了怔。
“当然是这么说的。”凌霄一脸笃定,“不然我怎会知晓张大人喜欢吃什么呢?”
说着话,小厮便将凌霄先前点好的酒菜送上来。
张定安看着那烧的晶莹油亮的蹄筋,不由得食指大动,这确实是他心头好。
“大人尝尝。”凌霄起身给他布菜,笑嘻嘻地说,“大人一路辛苦了,多吃些。”ωωω.χΙυΜЬ.Cǒm
张定安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动起筷子来。
蹄筋软糯,白鱼鲜美,再加上香醇的美酒,心情总算舒畅起来。
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人撑着,他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
凌霄对这神色再熟悉不过。
张定安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样的事,只要摆上他喜欢吃的东西,就会很容易对付过去。
她给张定安倒一杯酒,道:“公主曾说,张大人是美食大家,京中的大小食肆,就没有大人不知道的。若论烧蹄筋,不知哪家最好吃?”
“那自然是富升楼。”张定安侃侃而谈,“它那蹄筋做的真讲究。挑的是一般粗细大小的筋,除尽膏脂筋膜,切成一指长,码成一盘,整整齐齐的。再用他们秘制的香料,小火慢炖,慢炖一会儿又停火浸泡,如此反复,叫那蹄筋吸足了味道,却没有半点走形散样儿。进锅是怎样的,出锅还怎样。不仅好吃,更是好看,所谓色香味俱全,说的就是那盘烧蹄筋。”
他说的眉飞色舞,凌霄却面露诧异:“原来是富升楼的好,我还以为是锦芳院的最为上乘。”
张定安噗嗤一笑,问:“怎会是锦芳院,你可知锦芳院是个什么地方?”
“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凌霄含笑着抿了一口茶,道,“所以听公主说,张大人曾带今上去锦芳院吃蹄筋,我就奇怪了,莫非风月场所还留了一手好厨艺?这买卖倒是做的有盼头,套牢了恩客们的口腹之欲,日后锦芳院开不下去了,摇身一变,还能成个市肆?”
张定安一窒,顿时嘴里的蹄筋不香了。
他记得这事。
有一年元宵,他大约十三四岁,自作主张带着今上去锦芳院见世面去了。
在那之前,他跟着堂兄去过一回,后来一直念念不忘。想里头的女子肤白貌美,能歌善舞,会养蛐蛐儿,更会甜滋滋地叫他小官人,样样都踩在他心坎上。见了她们,他的一颗小心脏就砰砰直跳,脸上还会发烫,那感觉十分新奇。
他想着有福同享,那夜以看蛐蛐儿之名将今上带入了锦芳楼。可兴许是元宵佳节,那夜生意火爆,画风和前一回截然不同,四处都洋溢着藏不住的香艳。
今上登时红了脸,恼羞成怒,愤而离席。
张定安慌得不得了,不敢怠慢,便丢了银子赶紧追上去,可才出了锦芳院大门,却遇见了同时溜出来玩耍的凌霄。
今上喜欢当兄长的毛病又犯了,上去问凌霄,大半夜的,怎的一个人偷溜出宫。
可凌霄反口就问:“二哥哥去锦芳院干什么?”
今上是实诚人,对着这个妹妹尤其实诚,他看得出,今上的内心在撒谎和不撒谎之间来回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唉……他只有上前解围,随口胡诌:“这家烧蹄筋好吃,是我带二殿下来吃蹄筋来着。”
这事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谁知,竟然没过去!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事情只要过了窦凌霄的脑子,那就是个隐患。
别看她当时不说,他日要是说出来,杀伤力堪比寒风过境,一片衰黄。
他笑了笑,平心静气地说:“谁说不是,那锦芳院兴许就是打了个那个主意。不过我后来发现富升楼的更好吃,就再也没去吃过,也不知如今是否还开着。公主怎么了,那么远的是还记得一清二楚?”
凌霄却笑道:“是不是开着不要紧,左右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只是……也不知道太后要是听说大人曾经带着今上去锦芳院,会不会也打听锦芳院是个什么地方?”
张定安的脸一白。
太后自以为布了一百只眼睛在今上身上,若叫太后知晓他曾经绕过她的眼线带今上去下窑子,他日后就不必在宫里混了。
他看凌霄不怀好意还假装云淡风轻的神情,突然放下筷子,冷声道:“你到底想作甚什么”
“瞧大人,脸色这么难看。”凌霄不紧不慢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笑道,“大人不远千里从京师而来,甚是辛苦。公主的意思,大人来都来了,隆兴行作恶多端,大人何不替天行道,把它收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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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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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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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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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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