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如何习得无量拳?”他盯着她,问道。
凌霄并不作答,脚下猛一发力,攻了上去。
曹煜知道分寸,只侧身躲开,并不进攻,目光死死锁在她的拳法上。
“你……”
他方一震惊,凌霄的快拳便在他面前两指处停下。
“我七岁习武,得了一位启蒙师父教习无量拳,他曾言无量拳虽平平十二招,但里头万千气象,百般变化,常习常新,为拳法之集大成者。我幼时并无耐性,是这师父哄着骗着让我学完了无量拳,历时一年三个月。学成之时,师父说有我这一个徒弟,此生足矣。”
这话说得清楚,一字一句,都教曹煜震撼无比。
曹煜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不可置信地问:“公主?”
凌霄听得这两个字,终于放下心来。
她望着曹煜的脸,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涌上心头,委屈地唤了一声:“师父……”
说罢,眼圈竟是红了。
叫一个太监师父,世上只一人。他们约定,只有私下时能这么叫,这亦是他们二人的秘密。曹煜定了心,赶紧伏地拜道:“老奴见过公主。”
凌霄将他扶住:“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师父还来这些虚礼做甚?”
曹煜惊诧地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公主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早前听闻公主薨了,宫里头让皇陵备下灵位,老奴痛不欲生。后来听闻公主又活过来了,还得了癔症,是怎么回事?”
提起那些,凌霄不由苦笑。
“一言难尽,且后面再说。”她说,“这些日子,师父过得还好么?”
曹煜的目光动了动,亦垂下泪来。
“老奴早该去见公主一面,但老奴没脸……”他长叹一声,哽咽道,“是老奴愧对公主的嘱托,没能将太子平安带归,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往事涌上心头,太子的血襟犹在眼前。Χiυmъ.cοΜ
“师父切莫自责,”凌霄劝慰道,“皇兄战死的情形我早已知晓。他是在前军遭了埋伏,师父那时奉命到后军催粮,又怎能及时回护?若非师父后来舍身往死,硬是在那秃鹫盘旋的死堆人里将皇兄找着,只怕皇兄至今还下落不明,成了一具无人相认的枯骨。”
凌霄尽管尽力地说些安慰话,心里却也不好受。、
太子噩耗传来之时,她只觉天都塌了。而这事,不过是后来一切变化的开始。
别说曹煜,就是凌霄自己,也常常悔青了肠子。她曾想,若是她能随太子出征,随行左右,是否能叫太子躲过丘国人的暗算?
师徒二人相对垂泪,一时无言。
外头的春风汹涌如北风呼啸,鼓动门窗轰隆作响。
长明灯忽闪,转而归于平静。
曹煜抹了泪,叹息一声:“老奴失态了。”
凌霄知道沉湎于过去无益,也擦擦眼泪。
“师父。”她说,“我若告诉你,我是借尸还魂,师父信么?”
曹煜看着她,皱眉:“借尸还魂?”
凌霄于是将这些日子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知曹煜。
凌霄说罢,重说一回,依旧叫她难以置信,曹煜更是惊得闭不拢嘴。
“其实我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但这些荒唐事却是真的。”凌霄苦笑,“师父虽远在皇陵,却也听闻了我得了癔症。师父,所谓得了癔症,不过是遮掩。”
曹煜眉头皱得更深。
眼前的人,虽然全然不是公主的模样,但她一招一式都是曹煜教的,他断然不会认错。怪力乱神之事,曹煜是向来不信的,可如今这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让他陷入惊疑。
不过曹煜到底是见惯了世面的老人,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如此说来,宫里头公主并非公主本人?”他问。
凌霄颔首,道:“她是扬州一个镖局的当家,我刚从她那儿过来,她对此事也没有头绪。若非要说些关联,便是我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我醒来时是在棺材里,她醒来时也是。兴许是命里有些巧合,老天要让我二人重活一回,才无端来了这一出。”
曹煜回想这方才凌霄说的那些事,又询问了许多细节,凌霄一一回答,并无保留。
“如此,公主有何打算?”他问。
凌霄看着他:“从前师父常说,我从小就是一副不受拘束的性子,若换了个身子,能走出深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这事成真,我反正也一时没有头绪,倒不如将错就错,就着这身子把日子过下去。”
曹煜听出些端倪,讶道:“公主想放弃身份?”
“我倒也是想。”凌霄苦笑,“宫里头的纷争着实无趣得很,我早就想抛开。可当下,却并非可抛开的时候。师父也知晓,无论谁当海阳公主,日子都不好过。我方才与那晏小姐聊了几句,她是个好女子,我不能叫她替我受那个罪,终归有一日,我们会找到方法换回来的。”
曹煜看着她,少顷,颔首。
“公主圣明。”他说。
“我来找师父,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凌霄道,“师父也知晓,我在宫外着实没有什么可托付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师父了。”
曹煜忙道:“公主切莫客气,能用得上老奴,公主尽管说。”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凌霄道,“我与那晏小姐约定了每月十五通信一回,我从扬州来信容易,但要递入宫中却是十分艰难。可否每月十五请师父去驿馆取信,设法替我递到宫中给她?”
曹煜不置可否,先问:“此事可有其余人知晓?”
“没有。只你我还有晏小姐知晓,若师父需要人手,我便设法让春儿帮忙?”
曹煜想了想,摇头:“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即便是春儿,也能瞒则瞒,一来避免节外生枝,二来也免得连累了她。公主放心,我便设法替公主跑这一趟,信由我亲自递到晏小姐手里。”
凌霄望着他,松了一口气。
曹煜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偌大的宫殿,哪条道能明着走,哪条道能翻墙出,都在他脑子里头。想她小时候偷溜出宫,多少回都是曹煜带的。
“师父,”凌霄有些愧疚,道,“这些日子,我不曾为师父做过什么。可我心中一直惦念着师父。师父放心,待将来我真的归位了,定然会设法让师父离开这清苦之地。”
曹煜笑道:“公主的心意老奴心领了。老奴不苦,这里清闲,老奴没事在太子跟前和太子说说话,何其自在。”
凌霄离宫五年,早知晓所谓的苦不是身上的劳累,还是心里的孤独。
可她如今什么也许诺不了,还需得来日。
“师父,我走了。”她起身道,“师父好好地,等着我回来。”
曹煜郑重拜道:“公主千万保重,老奴盼着公主回来。”
凌霄回首,深深看了一眼灵位上的灵牌。
长明灯晃了晃,曹煜再抬头,已经不见凌霄的踪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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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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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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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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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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