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瓶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与鸣笛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张勇父母与街坊邻居们热诚的招呼声:
“囡囡,放学了啊,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啊?”
“阿婆,你腿脚不好,走路的时候看着点脚下啊,你这年纪摔倒可不得了。”
“老张啊,又在吞云吐雾做神仙了啊,香烟不是个好东西,既费钱又伤身体!”
......
被喊到的小女孩、老奶奶、老爷爷,也全都笑着跟张勇父母打招呼。
能看得出来,张勇父母与街坊邻居们的关系,处得非常好。
电瓶车在小巷的青砖路上驶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印,当这道车辙印拐了个弯的时候。
家到了。
“哎哟,申队长,您怎么来了啊,家主婆(老婆)快,你再去街上买两个熟菜回来!”
电瓶车还没停稳,张勇父亲立刻下车,来到申张正义面前乐呵呵道。
闻言,张勇母亲满脸带笑,身子前移到驾驶位,握住车把手准备掉头。
“大哥、大嫂,不用麻烦了,我来其实是......”
申张正义面色复杂,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
“大哥、大嫂,我们先进屋再说。”
申张正义来到张母身边,帮她把电瓶车推进家里,见状,张父眉头一跳,原本喜笑颜开的脸色,陡然收敛。
而张母站在一旁,摆在胸前的一双手,十指齐颤......
张勇的父母已年逾50,老两口都只有小学文化,生活的风霜雨雪不曾怜惜他们,在他们发黄的脸上,刻下一道道沧桑痕迹。
但他们的眼睛却无比清亮,亮若星斗,因为他们的儿子张勇非常争气,在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s市,做人民秩序员。
十里八乡,远亲近邻。
都知道他们老张家,出了张勇这么争气的儿子,他们家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璀璨!
……
张勇家中。
申张正义望着贴满墙的荣誉奖状,有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还有那一张,张勇晋升一级警员时,与自己在授衔大会上拍下的合影……
一时间,申张正义虎目看得出神,竟忘记去喝已端到嘴边的茶水。
“申队长,您喝茶,茶冷了就会变涩,不好喝了。”
张母轻声提醒,声音很轻很轻。
“好,大嫂,我喝,我现在就喝。”
申张正义回过神,立马大口喝起茶水。
另一边,三杯茶水下肚后,张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申队长,是不是小勇子……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
话落的同时,守在一旁的张母面色唰地一变,视线牢牢锁在申张正义身上。
闻言,申张正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宛若万箭穿心!
他该怎么开口呢?
他又能怎么开口呢?
独生子张勇的死讯,对张父、张母来说,无疑是肝肠寸断、销魂夺魄的沉痛打击!
但是。
申张正义心里很清楚,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隐瞒只会让伤痛更深,而且,张勇的追悼会就在后天,一定要让老两口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一念至此。
申张正义从衣服内袋里,谨慎小心地拿出一个锦盒,上面绣着金灿灿的国徽。
嘭、嘭!
张父、张母在看到这个盒子的瞬间,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盒子,死死盯着申张正义!
此刻他们心里有千言万语要问,但最终只是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申张正义手托着有如千斤重的盒子,在张父、张母面前,缓缓打开。
当那枚闪烁着璀璨光华的“一等功勋章”出现时,张母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她泪水猝然夺眶而出。
未语泪先流!
作为警属,她太清楚“一等功勋章”代表什么了!
“申队长,小勇子,他...他是不是已经......”琇書蛧
张父强自镇定下来,他直勾勾地问申张正义,心里还保留着一丝希望。
“嗯。”
申张正义点头,顺势低了下来,他不忍去看老两口伤心欲绝的眼神。
......
许久之后。
张父失魂落魄地开口,问:
“申队长,和…和我们讲一讲吧。”
张父身旁,张母不停抹着脸上四溢的泪水,一条干手帕,现在已然湿透。
“申队长,小勇子他…他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中......”
说到一半,张母堪堪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决堤,她泣不成声,多么希望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然而,这毕竟不是梦。
申张正义抬头,目光望向前方空空荡荡的院子,缓缓开口:
“昨天晚上,全国统考最后一门结束后,有一位考生在s市长江大桥上......”
再一次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对申张正义来说,无疑是在心里的新鲜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痛吗?
说不痛是假的,但比申张正义更痛的,无疑是身边的老两口,他们失去的不仅是家中独子,更是对未来生活所有的期盼与念想。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刻骨沉痛!
“后天上午09:00整,在s市殡仪馆......”
半个小时后,当申张正义说完张勇追悼会的事宜,他的声音才止住。
随后,沉默肃穆的气氛,顿时将现场尽数笼罩。
“呱、呱、呱!”
墙外老树上的乌鸦,似忍受不了此刻压抑凝重的气氛,纷纷叫喊两声,朝远处扑飞而去。
张父、张母,年过半百的两口子,仿佛一下子来到了油尽灯枯的生命末年,申张正义能清晰感受到,有一股哀伤死气,正从他们伛偻的身子里传出。
“大哥、大嫂,张勇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徒弟,我和你们一样,心里不能接受这件事;
但是,张勇英灵不远,他的魂魄现在或许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所以我们都要坚强,让他能放心地走啊!
他是为了救人,为了守护人民而牺牲,是党和人民最忠诚的卫士,他的牺牲重于泰山!”
申张正义出声安慰张父张母。
类似的话,他在心里已经对自己说了无数遍,可每说一遍,张勇的音容笑貌,就会在脑海重新浮现一次!
“自古忠孝难两全,这都是命啊......”
张父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怔怔自言自语。
闻言,申张正义虎目湿润,他高仰着头,让快溢出的泪水回到眼眶。
片刻后。
申张正义将手里的“一等功勋章”锦盒放在桌上,转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他把信封压在锦盒下,对张父、张母无比郑重说:
“大哥、大嫂,信封里装着的是一张银行卡,里面有我工作以来的积蓄,我......”
咚!
张父手指叩在桌上,把申张正义接下去要说的话,直接打断!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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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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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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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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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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