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王一家虽说手握兵权战功赫赫,但在如今并不知楚峥越手段的众人眼中都知道将来临江王的兵权必然是要被收回的,这楚世子将来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承袭王,担不起什么重担。
沈家一向是明哲保身,不参与皇位之争的行列,若同楚家扯上关系,待楚家削权之时,只怕连带着沈家都要被连累。
因而在如今的沈经年眼中看来,这自然是一个得不偿失的选择。
但沈清漪是在皇权之下走过一遭的人,自然知晓君王猜疑,并非远离纷争便可全身而退的。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帝王之心,永远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被发觉一点苗头,即便手握重兵也早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沈太傅不过一个小小文臣,即便左右逢源,如今的确看不出什么,但沈清漪却知道,未来父亲门下的寒门子弟们会因楚峥越的上位而逐渐在朝堂上大有作为,替代掉原本的世家子弟,而这张编织网的尽头,便是曾因善念广收寒门子弟为门徒的沈太傅。
因此只要楚峥越未来依旧是摄政王,寒门子弟依旧会如前世那般步入朝堂,那么无论登基的人是谁,沈太傅必然都会遭受帝王猜忌。
沈家被流放,是未来注定的结局。
能够保住沈家的,唯有无论皇帝是谁都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楚峥越。
或者……
如楚峥越一般,成为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掌权者!
但,谈何容易?
沈清漪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两者择其一,自然是倚靠上楚峥越的庇佑更为容易。
一来楚峥越本事通天,文韬武略皆过人,区区一个文臣世家,并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二来即便她当真为了沈家而做到于楚峥越分庭抗礼的话,便会成为二虎相争的局面,两败俱伤之下,只怕反倒会被未来登上帝位的新帝借机渔翁得利。
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这样没脑子的事。
可眼下想要说服沈家倚靠楚峥越这个如今看来没出息的世子爷,其困难程度简直堪比让赵宪登基。
但仔细想来,前世她连辅佐赵宪这蠢货登基都做得到,难道还怕此事做不成么?
想到此,她便打定了主意,装出一副顽劣模样道:“罢了罢了,大不了妹妹终身不嫁也就是了,省的哥哥再为我的亲事担忧。”
沈经年啧了一声。
“这是赌气话!”
“谁赌气啦?我认真的。”
沈清漪笑嘻嘻地搂住哥哥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倚靠在他的肩头。
“阿瑶倒不介意一辈子留在府邸,永远陪着诸位哥哥弟妹,还有祖母,母亲,父亲……”
沈经年转头看着倚在肩头认真扳着手指,模样天真娇憨的妹妹,面上一抹宠溺的笑意转瞬即逝,下一刻,他便故意板着脸,弹了沈清漪的额头一把。
“湿淋淋的就往我身上靠,衣裳都被你溻湿了。”
沈清漪眉间一颤,气恼地直起身子。
“沈经年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哥嘛!讨厌死啦你!”
兄妹俩的打闹落在一旁落了座的楚峥宜眼中。
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小厮奉上来驱寒的香茶。
不知为何,想起方才沈清漪所言,再看着她与哥哥肆意打闹的模样,心里头总有种不平衡之感。
似是原本有什么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即将要丢失的感觉一般,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强迫自己驱散了这种感觉。
“呦,这不是世子爷嘛,怎么落了一脸的伤,怕不是被野牛顶的吧,说出来,咱们也好乐呵乐呵不是!”
才刚刚驱散脑中的想法,孟逸刻意抬高的放肆大笑便传入了耳中。
楚峥宜与沈氏兄妹一齐抬眼,正见嘴角带着淤青的楚峥越冒雨而回。
沈经年的眼睑微垂,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临江王府的草包世子。
虽说浑身湿透,嘴角也带着他方才所打出的淤青,可一见他挺拔的背,魁梧的宽肩,四指宽的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再配之那俊美的容颜,竟不见丝毫狼狈。
沈经年细细端详着。
平心而论,楚峥越的皮相是一等一的。
他的面庞好似每月十五日的圆月,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清晰如斯,整个人清隽俊逸,浑然天成。
单论容貌,天底下,只怕也再无人能与他争锋一二。
仅凭于此,他自然是配得上自己妹妹的。
只可惜……
那边眼见着孟逸等人阴阳怪气地出言嘲讽,楚峥越坐下后便低下头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颈,道:“本想多猎两只猎物,却不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还险些迷了路……看来今日的魁首我是争不得了。”
听了这话,那群以嘲讽他为乐的纨绔子弟们自然是未曾怀疑,一个个乐不可支,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言嘲讽,楚峥越皆是一言不发,似是深觉自己已丢尽了脸面。
沈清漪定定地望着他,思绪,不自觉回到了前世。
前世,楚峥越便是扛着一路扛着这些嘲讽谩骂度过了十年风光,直到那日她嫁入梁王府,他才不声不响地亲自带兵上前线,秋风扫落叶般地将周围蠢蠢欲动的番邦外国逐个踏平。
直到那时绥元帝这才惊觉,这一向被他所轻视的世子爷是何等可怖的存在。
然而却已经晚了。
绥元帝发觉他的不臣之心,可百万大军如今已尽在楚峥越手中,更何况满朝早在不知不觉中遍布楚峥越的人。
楚峥越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绥元帝被迫当众称赞楚峥越的战神身份,更赐予了高官厚禄以求安抚,这才未曾让这天下改姓“楚”。
因着绥元帝手腕雷霆,楚峥越倒也给他几分薄面,未曾如何,谁知待绥元帝驾崩第二天,太子赵宪登基当日,楚峥越便身穿黄袍,亲率十五万私兵直攻皇城,将个龙椅还没坐热乎的赵宪险些吓得尿了裤子。
若非谦宜皇后沈清漪及时下令封爵行厚赏以求安抚,只怕当时这永昌便要改朝换代了。wWW.ΧìǔΜЬ.CǒΜ
却不想,当夜楚峥越便住进了宫中。
登基大典一团乱麻,赵宪那个废物经楚峥越一事干脆吓得麻了爪,冕旒都带歪了,坐在龙椅上的模样活像个可笑的呆头鹅,若非有沈清漪收拾残局,勉强维持住了体面,只怕这位新帝便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而就在当夜,她疲惫不堪地褪下繁琐凤袍,卸去妆容,摘下满头发饰之时,楚峥越却支开众人,只身迈入了她的寝殿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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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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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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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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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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