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不及防的邪影飞出数丈之后方才稳住了身形。
他与方才那刀客虚影一般,这具躯壳说到底只是他的化身。
但不同的是,他属于这个时空,他能调集这时空的力量慢慢恢复自身的灵力,而那刀客虚影却不能。
这也是他能战胜那刀客的缘由。
苏长安这一拳,自然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他的身份来说,这一拳,算得上是极大的侮辱。
可同时,在他看来,苏长安也愚蠢之极。
他本来有机会重创他,可是他却因为某些无聊至极的愤怒,而选择了羞辱他。
这让他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而这个机会,让他足以恢复一些灵力,那时,以苏长安的修为,便决计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站直了身子,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已经收起了心底的轻视,他要积蓄力量,下一次出手他不会再有任何保留,他要彻底撕碎苏长安的身躯,他要让他神形俱灭。
可令他诧异的是,苏长安也同样没有出手。
那少年立于剑龙之上,冷冷的看着他。
嘴角勾起的笑意中满是嘲弄。
“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苏长安打量着邪影,这般说道。“可你掌握着神血,这么说来你应当是摘星楼的主人?或者说这具身躯只是你的化身,那么你的本体,应该就是那天门之外的天人了吧?”
“嗯?”邪影一愣,显然对于苏长安道出他的根底多少有些吃惊。不过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邪影很快便从这样的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
“你知道得很多嘛?怪不得可以成长到那种地步。”
苏长安并不清楚,邪影口中的那种地步究竟是何种地步,但他也并不在意。
他沉着眉头问道:“既是天人,掌管天道,又为何引来邪祟祸乱人间?”
邪影的双眸在那时一凝,他再一次仔细的打量了苏长安一番。
很快他便在苏长安体内感受到了某些特别的东西。
“你的体内有烛阴的神性,看样子那些家伙最近并不安分。”
苏长安皱了皱眉头,邪影的顾左右而言他,让他一阵不喜。不过他也没兴趣去参合天人与诸神之间的陈年往事。
“不过你们也就这点本事,怪不得当年还需暗中做些手脚才能取代真神的统治,倒着实可悲,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无法得到天道完全的认可,为了延续自己的统治,这才招来了邪神。”他继续说道,依然没有趁着邪影受伤而出手的意思。
似乎只想趁着这个空档讨些口舌之利。
这在诸人看来多少有些不智,毕竟他们曾亲眼目睹过那邪影恐怖的力量,唯有苏曌在那时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好似对于苏长安此举极为赞赏一般。
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苏长安这番话显然触到了邪影的痛楚。
他周身的邪气一阵翻滚,双眸之中似有汹汹的火焰升腾。
“你区区凡人,怎敢妄议天威?这天下之事,尤其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说着,他周身的气势开始升腾,磅礴的灵力倾泻而出,这方世界在那时也似乎安静了下来,在他的威严之下,低首臣服。
显然,在苏长安说话的这一小段时间里,邪影的力量已经恢复了一些。
虽然还未有恢复到全盛状态,但想要杀死苏长安,却应当不是难事。
“小子,你得为你的猖狂浮出代价!”
他寒眸说道。
“我大道修成已然数千年,其中蕴含天道威能,能死在这一招之下,你也算得上死而无憾了。”
他言罢,磅礴的灵压犹如潮水一般涌出,周遭那些蛮军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一些修为羸弱之人,甚至当场七窍流血而死。而就是拓跋元武一干大能,也不的运集灵力抵御这可怕的威严。
而面对这样强悍的力量苏长安的脸上却没半分的惧意,他甚至依然云淡风景的嘲弄道:“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所谓的天人究竟有何等本事?”
邪影着实想不透彻此刻的苏长安究竟有何依仗还敢与之叫嚣?
他连星殒都不是,就算有些本事,却也决计不会是他的对手。
因此他阴沉着脸色,周身的灵压更甚,他要使出最强的一招,要让苏长安见识一番凡人与天人之间巨大得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
“天道往复,众生轮回。”
他的双眸在那时轻轻闭上,天地间无数灵力在他的呢喃之下,开始朝着他的身体汇集。
他的身后在那时忽的浮现一道圆形的轮盘,缓慢而厚重的转动。
而灵力的汇集,也使得这轮盘之上所包裹的色彩愈发明亮。
“我以天道之名,掌管世界!”
“我以天道之力,镇压诸邪!”
随着他如同梦呓一般的呢喃,他周身气息愈发的凝实,他黑色邪力翻滚的身躯也渐渐明亮的起来,四周闪动着圣洁又威严的光芒。
与之身上的邪力交错。
圣洁与邪恶融于一体,显得格外怪异。
他在那一刻仿佛已然化身为这方世界的主宰,一言一行皆牵动着这个世界的契机。
“吾乃天道。”
他的双眸豁然睁开,邪力翻滚的身躯之上,是一对光芒万丈的双眸。
“汝乃邪祟。”
“即日,吾言。”
“汝。”
“归墟。”
此言一落,天地间时间空间都在那一刻禁止了下来。
苏长安的身子一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笼罩向他的身躯。
那力量极为诡异,超出了所有他认知范围,甚至没有任何实体,就像是某种规则,超脱了力量的限制,穿越他的肉身,直抵他的灵魂。
静谧的世界之中,响起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呢喃。
像是敕令,又像是旨意。
他们一一言道。
“归墟!”
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苏长安的耳畔,不,应当说在他的灵魂深处作响。
这世上的万物都在那时开始排斥苏长安的存在,就像是要将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抹去。
不仅是身体,或是灵魂这般简单。
而是他存在的本身。
他的因果,他的故事,他的过往,乃至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
都将彻底消失。
无数的细线自他的身躯张开,一条接着一条。
无线的朝着四周延伸,而链接的对象便是那些与他有着交集的人和物。
那是他的命线,他的因果。
那是他在这世上所有的点点滴滴。
这些因果束缚了他,可同样也是因为这些因果的存在,他才存在,他也才是他。
嘶啦。
一道脆响乍起。
一条命线断开。
那声响就像是某种信号。
一声起,而后数声乍起。
一条又一条的命线断开,苏长安能够命线的感觉到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随着一条条命线的断开而不断减弱,待到所有命线断开,那他便不再存在。
他意识到,他必须做些什么。
他的心头一动头顶之上顿时七道虚影浮现,而身后帝江、凤凰、刀客的虚影亦一一浮现。
他同样与这些虚影牵引着命线,而这些虚影的身子也同样生出了命线,七星虚影的命线链接着穹顶,三魂的命线伸向不同的远方。
这股力量的加持,让苏长安得以喘息的机会,命线断裂的速度似乎稍稍变缓了那么一些。
可邪影的双眸在那时一凝,一声冷哼乍起。xǐυmь.℃òm
“归墟!”
他犹如帝王一般的声线响起,来至这个世界的排斥之力在那时愈发汹涌,耳畔再次传来的众生的呢喃。
他们说。
“归墟!”
“归墟!”
“归墟!”
苏长安的脸色在那时一白,一口逆血自他的嘴中喷出。
他周身的气息顿时变得萎靡,而他身体生出的命线也在那时不断的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斩断。
嘶啦!
嘶啦!
嘶啦!
这样的声响不断传来。
他与花非昨、与罗玉儿、与郭雀、甚至与古羡君、陆如月、夏侯夙玉、乃至与苏泰的命线都在此刻不断的断裂。
转眼之间,他周身的命线便只余下了十二条。
这十二条命线,多少有些不同。
他们更为粗壮,也更为结实。嗯,这似乎是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但事实就是如此。
命线之中包含着因果。
而因果这东西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就如同一条线一般,至少得拥有两个端点,命线也是如此,显然这十一条命线的那一头并非一般的事物。
其中七星的虚影链接着穹顶,当然还有那道刀客的虚影,也是如此。在那股规则之力想要斩断他们的命线之时,昏暗的天空忽的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那是星星。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的七颗星星。
他们光彩夺目,在天际排成了勺状。
朝着苏长安洒下一片灿烂的光辉。
“师叔祖...师傅...”苏长安仰头看着那光芒,嘴里不禁呢喃道。
他知道,那是天岚的先贤们在挽留他,在护佑他。
“囚笼之中蝼蚁,还敢与我为敌?”邪影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的双手合于胸前,结出一个个深奥复杂的印记。
一道道敕令涌向穹顶,射入那星海之中的七星之上。
那七颗星辰在那时一阵抖动,光芒也黯淡了几分。但却依然固执的闪烁着,将星光洒向苏长安的身躯。
“哼,冥顽不灵。”
邪影冷笑着说道,又是一连串复杂至极的手印结出,一道道金色的敕令眼看着就要飞出,射向穹顶。
那敕令之中包裹的力量极为强悍,方才那随意的一击便让星辰们星光暗淡,若是这一击再发出,恐怕那些星辰中的英灵们便没有帮助苏长安的力量,
而也就在这时,远方忽的传来一声长鸣,那是凤凰的鸣叫。
“我的徒儿,你也敢动!”一道女子的声响乍起,万里之外的梧桐显然也感觉到了这处的异样,从远方发出一道怒吼,以自己的力量对抗起磅礴的天地伟力,保下了他与苏长安之间的命线。
而与此同时,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忽的睁开。
那双眼睛极为特别,一只漆黑如夜,一只雪亮如昼。而苏长安仅存的是一条命线之中便有一条与这双眼眸的主人相连。
“澹台博,你们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这种禁术你也敢动用。”
那双眸子的主人这般说道,一道虚影也渐渐浮现在邪影的身侧,显然他的本体并未来到此处,降临在这里的只是他的一个化身。
他的到来加之之前那凤凰的怒吼,让邪影的身子一震,本来要发出的杀招生生止住。
他很清楚,若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想要保住苏长安的话,他想要将之杀死便不得不多费一些手脚了。但也只是如此,他杀死苏长安的心意已决,任何敢于阻止他的人都得死在这里!
“你们这些躲藏在暗处的蛆虫居然有勇气出现在我的眼前,看样子这孩子对你们很重要啊。”他戏谑的说道,手中一道道印记再次结出。
苏长安的身子便在那时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仅余的十一条命线,开始疯狂的摇晃。
“天道不全,才会被那些邪神钻了空子,你们既然接手了天道,不思补全天道,护佑这方世界,反而为了一己私利,召来邪神,如今更是使用如此禁术,当真是大逆不道。”
邪影的所作所为让那对眸子的主人双眸一寒。
“那又如何?就是你本体亲自我也未必怕你,区区一道化身也想阻止我?”邪影对于他的责问犹若未觉一般,再次催动起周身的灵力。
那一十条命线愈发剧烈的摇晃眼看着便已然到了破裂的边缘。
双眸的主人闻言一阵沉默,他知道这邪影所言不假,如今的他们没有天道的护佑,此消彼长,或许已然不是这些天人的对手,此刻他这一道化身更是没有多少的力量可言,能够守住苏长安与他之间的命线便已是万幸,至于其他终究只能看苏长安自己的造化了。
这般想着,他深深的看了苏长安一眼,身子便缓缓散去。
苏长安毕竟只是他们与天人对抗计划中的一环,在他们准备妥当之前,他并不愿意与天人交锋。
苏长安的双眸渐渐变得血红,他感觉到这些命线即将碎裂,而天际的星辰也忽暗忽明,显然也到了极限。
可就在这时。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敢伤他?”
那声音这般说道,伴随着一道青色的身影落在了苏长安的跟前。
那是一位女子,亦是苏长安最后一道命线的主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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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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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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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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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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