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自苏长安在北地遇见莫听雨,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今年的苏长安,已经二十岁了。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般,先是去到郭雀的住处为他灌输生机。这一个月以来,苏长安总是这样,不曾有过一日的放松,郭雀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遇见了什么人,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这一切的谜底只有等他醒来之后才会揭晓。
做完了这些,时间还在辰时,古羡君很是时候的端来了早点。
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在面对苏长安的时候,脸上亦时不时会有笑意浮现。古方天的阴霾已经渐渐远去,而古羡君也渐渐适应了没有父亲的生活。
江东的一切顺风顺水。
虽然偶尔还是有质疑苏长安的声音响起,但在他一手遮天的威逼之下,这些反抗的声音都被压了下来。这样的镇压当然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当不满累积到极限,终究会有那么一些人站出来与他对抗。
苏长安对此自然是明了,但却又一笑置之。
前方几已无路,又哪有心思去考虑后事?
吃过了早点,苏长安便收拾起东西准备去往军营。
古羡君出乎预料的提出要与他一路,这提议倒是让苏长安愣了愣,毕竟这些日子古羡君似乎更喜欢一个人待在一旁发呆,不过她愿意出去走走终归是好事,因此苏长安倒也并不反对,笑了笑便同意了下来。
一路上自然免不了遭遇一些楚家的族人,他们纷纷对着苏长安笑脸相迎。
苏长安对于那些六族的政策固然血腥强硬,但对于楚家却是异常宽松,他虽为楚家家主,但楚家族内之事他却几乎不曾过问,偶尔楚家向他提出一些要求,他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因此这一个月下来,苏长安的手腕虽引起一些不满,但楚家之人对于苏长安的态度还是极为和蔼。
今天,便是练兵第一日苏长安所提的大比约定之日。
待到他与古羡君出现在军营之时,军营之中的西凉军与七族弟子组成的军队俨然已经列好了队伍,二者泾渭分明的站好,摩肩擦踵,一股火药味在二者之间弥漫。
苏长安将这样的情形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些日子他每日为七族的弟子们演示天岚道蕴,而天岚之道,无论是刀剑枪戟甚至儒道,都堪称世上顶尖,但凡有些悟性之人得此造化都是受益无穷,虽然自幼一个月光景,但这些七族弟子,在这一月之间俨然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不少人纷纷破境,更是有几位魂守境的大能,在听说此事后,也参与悟道,这些日子甚至有了突破魂守,直抵问道的趋势。
因此,面对那些在他们看来,寻常百姓出身,修为也不如他们的西凉将士时,这些七族的弟子们信心百倍。
“好了,说一下规矩吧。”
“两军对垒,刀剑无眼,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对决,你们的敌人亦不是彼此。”
“其一此战可伤不可杀,其二如之前约定,败者需给胜者洗衣一月。”
“现在,开始吧。”
苏长安这般说道,身后便有从者极有眼力劲的端来两把座椅,让苏长安与古羡君高座其上。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双方便极有默契的拉开了距离,而后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摆开了阵势。
只是相对于西凉军方面的令行禁止,调令有度,七族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很快西凉军方面便摆开了架势,前方的刀盾手一直排开,后方的长枪兵躬下身子阴于刀盾手之后,而负责远程支援的弓箭手亦纷纷拉开了弓弦。
他们就像是一只苏醒的猛兽,在那一刻终于睁开了自己猩红的双眸,一股肃杀之气瞬息荡漾开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双方所使用的兵器都被换成了木制品,正如苏长安所说他们的对手并不是彼此,而是那些在中原肆虐的豺狼。
而反观七族弟子这边,人员的调度依然还在手忙脚乱的进行。
甚至因为七族之间的各自为阵,人员的往来得不到很好的沟通以至于这么久的时间过去阵型看上去已经是杂乱不堪。
直到这三炷香的光景过去,七族的弟子这才勉强摆好了阵势,不过相比于西凉军方面,这所谓的阵型,当真是不堪入眼。
“这些家伙,未免也...”作为旁观者的古羡君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两军对垒,敌军可不会如西凉军这般安静的等待七族摆好架势,以他们这速度,恐怕还未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敌军的铁蹄冲杀得七零八落。
“羡君觉得此战,胜负会落于谁家?”苏长安斜眼瞟了一眼古羡君,笑着问道。
古羡君闻言愣了愣,她仔细的在二者之间看了看,以她的冰雪聪明自然不难看出苏长安对于西凉军有着莫大的信心。可是七族弟子虽然行阵上差出西凉军不少,但论起修为,剔除那些苏长安已经有意排除了的天听以上的大能,剩余的大抵在繁晨太一之间,再反观西凉军,虽然气息凝练,肃杀狠辣,但修为却大都在繁晨九星,比起七族的弟子低了不止一头。
古羡君实在想不明白苏长安为何对于西凉军有这样大的信心。
不过她对于苏长安素来有一种几乎盲从的信任,她想了想,说道:“我赌七族弟子。”
这逻辑似乎看上去有些问题,但实际上却并没有问题。
古羡君的想法很简单,苏长安想要的无非是出人预料,就算她心底相信苏长安,但同时也很乐意满足苏长安这般说不上好坏奇怪趣味。
果然在听闻此言之后,苏长安的脸上顿时浮出一抹笑意。
“好!既然阵型已成,那便开战吧。”
他这般大声说道。
台下的两军闻言纷纷其实大震,随着己方的统领一声令下,纷纷运转起周身灵力,朝着对方杀去。
古羡君也在那时瞪大了眼睛,她要好生的瞧一瞧,这西凉军究竟有何奇异之处,能够击败修为与数量都胜于他们一筹的七族弟子。
......
于此同时,西凉军方面忽的起了擂鼓之声,那声音极为洪亮,显然并非一鼓所振起,而是数鼓同时被敲响,但却并不杂乱,反而带着一股让人热血涌动的气势。
“杀!”就在那鼓声乍起的瞬间,西凉军诸人发出一声暴喝。
数万人的声音汇集在了一起,杀声震天。
且那声音来的极为突兀,让七族弟子一方微微一愣,在感受到那杀声之中所包裹着的如有实质一般的杀意之后,前方诸人的心头一颤,莫名生出几分畏惧。
心头一开始初上战场的兴奋劲过去,面对西凉军这只百战之师,这些年轻人们才意识到这场战斗并非儿戏,虽然苏长安早就言道不许杀人,但那西凉军周身遍布的杀意却不似作假,就是不死,也免不了受伤。
而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气势。
这只要气势一弱,败势便显现。
相比于七族弟子的各怀心事,西凉军却犹如机器一般,擂鼓声一起,眸子中除了眼前的敌人便再无他物。
这些事情,说时迟,那时快。
不消片刻,西凉军便与七族弟子短兵相接。
七族的弟子到底还是江东大族,且素来以武道立族,自然也不乏血性,这见西凉军杀到眼前,也纷纷收起了心底那一抹一样,纷纷暴喝着,祭出自己最强的杀招,看也不看便朝着人群中斩去。
“盾起!”可就在那时,西凉军的统领忽的高呼道,那声音运足了灵力,瞬息便响彻战场。
于是,方才还气势腾腾的西凉军在那时忽的停了下来。
极为突兀,又极为自然。
而后,刀盾手巨大的盾牌是铜墙铁壁一般竖起,一个叠着一个,很快便将西凉军的人影尽数包裹在那盾墙之后。
而这时,七族弟子所激发的杀招纷涌而至。
但因为西凉军忽然停住,以至于他们的杀招的着力点并没有及时的打在西凉军的身上,虽然有一些聪慧之人及时改变了自己力道的轨迹,将杀招斩在了西凉军的盾牌之上,可那时力道显然已不足之前,并不足以洞穿他们的防御。
当然,也或有那么极少数修为相对高深之人破开了西凉的盾墙,但后面早已准备好的预备刀盾手便再次向前,补上了被他击飞刀盾手的空缺。
而就在七族被西凉军这忽然的防御打得措手不及时,西凉军统帅的声音再次响起,“刀戟!”
那一声令下,因为方才使出杀招,而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七族之人,还未有回过神来,西凉军的盾墙之后忽的伸出数把长枪。
虽然长枪都是木制,但上面的力道却并非作假,还未回过神来的诸人便被那长枪纷纷打中,在那枪身巨大的力道之下身子暴退开去。
但事情远未这般轻易结束,还不待这些七族弟子稳住身影,方才那铜墙铁壁一般的盾墙在那时忽的退去,一道道声音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自盾墙之后窜出。
他们手执刀剑,杀意盎然,几乎是以一种毫无防守的势头朝着诸人杀来。
这些过惯了安逸生活的七族弟子哪见过如此阵势,一时间被惊得连防御都给忘记,虽然也有修为不俗者试图依仗着自己的修为与之对抗,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很快便被淹没在气势汹汹的西凉军人海之中。
有道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
前方的七族弟子被这西凉军一套缜密的配合打得是毫无还手之力,自然萌生了退意。
而后方的诸人,根本未有弄清情况,便将前面已然开始落荒而逃,恐惧莫名的便蔓延开来。
“弓箭手!”而也就在这时,西凉军统领的怒吼再次响起。
后方的弓箭手们在那一刻如得敕令,纷纷起身引弓。
然后,只听一道道震耳的破空之音乍起。遮天蔽日的木箭便如暴雨梨花一般朝着七族弟子倾泻而下。
惊呼声在那时自人群中响起。
蔓延的恐惧亦随着箭雨的落下,在人群中变得浓烈。
他们终于失去了继续对敌的信心,纷纷丢盔弃甲,向着后方逃窜。
两军对垒。
个人的修为在这时会无限的缩小,而集体的力量则会无限的放大。
百战之师,强便强在这股气势,以及身处战场时那股骨子中的从容不迫。
七族的弟子显然没有这些东西,虽然无论是在修为还是人数上他们都胜了西凉军一筹,但前军一旦落了下成,缺乏统一的调度与周详的配合,便兵败如山倒。
古羡君的眸子在那时睁得极大,苏长安的信心让她自一开始便预料到了七族的败局。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七族竟然败得如此干净利落,败得几乎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未有。
苏长安缓缓站起了身子,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意外之色,就如古羡君猜想的那样,他自一开始便料到这样的结局。
他微微抬起了手,还在引兵追击七族弟子的西凉军统领在那时意会,他高呼一声:“停!”
金鸣之音便蓦然响起,方才还杀气腾腾的西凉军在那时戛然而止,纷纷倒退回了自己的阵营。
而那些七族的弟子,此刻如梦初醒,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败了,败得这般干脆,败得几近没有还手之力。
苏长安的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那些七族弟子的跟前。
他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那些七族弟子想着开战前的意气风发,再念及此刻的丢盔弃甲,一个个顿时羞愧难当,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低怂下脑袋。
“若是他们换作蛮军,手中的木刃换作了刀戟,此刻你们应当已有半数身首异处了。”琇書蛧
苏长安冷冽的声音在那时响起,向诸人陈述着这个残忍又冰冷的事实。
“不过很幸运,他们不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但,在不远的将来,你们终会遭遇他们,无论你愿意与否,江东都不会是永远的净土,除非你们愿意做哪些蛮子们的奴隶,否则,总有一天你们会不得不拿起手中的刀戟,去捍卫自己,亦捍卫江东。”
“把握这为数不多的机会吧,我们的时间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
苏长安意味深长的说完这一句话,便转过了身子不再去看那些七族弟子一眼。
“好生修养,吃过午饭,照常训练。”
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身子渐渐朝着西凉军方向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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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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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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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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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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