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躺在床上辗转反复。
倒不是因为不舍的苏沫。他确实喜欢过她,嗯,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儿时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憧憬罢了。
他如今长大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也有了喜欢自己与自己的喜欢的女孩。
不能说对于苏沫即将成婚之事毫无所感,但更多却是发自内心的祝福。琇書網
只是,古宁...
一想到他周身阴冷的气息,他那日杀死余童二人狠厉的手段,以及几个月间飙升的修为,他的眉头不由再次皱了起来。
他曾经将古宁当做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回到长门所发生的事情却多少让他有些心寒。
这般想着,他的心头忽然一动,似乎感受到了某些极为隐晦的灵力波动,他的身子蓦然站起,冷着眸子望向窗外。
那屋外忽的乍起一道夜风,猛地吹开了他房前有些破旧的窗户,一道身影立在那里,同样冷着眸子看着他。
“古宁?”苏长安心头一惊,身子一动便从那窗户跃出,与古宁相对而站。
“你...来做什么?”苏长安这般问道。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曾经的长门公子,他穿着一些白衣,干净整洁。但脸上却再也寻不到以往那和煦的笑意,换作了满脸的冰冷与阴沉。
“长安,我们认识有多少年呢?”
“......”苏长安皱了皱眉头,他不大喜欢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聊天方式,但还是压着性子回答道:“十载有余。”
“十年?”古宁闻言一笑。“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还是以往?”苏长安反问道,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古宁,眸子中尽失警惕之色。
“有区别吗?”
“......”苏长安沉默,但眼中警惕的光芒显然已经回答了古宁这个问题。
“那便说说以前吧。”古宁苦涩的笑了笑。
苏长安看了古宁良久,他觉得夜幕中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有些孤独。
“好人。”他这般说道。
“好人?”古宁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而那笑意渐渐漫开,随即覆盖了他的整个脸庞。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癫狂,亦有些可怕。
甚至苏长安能闻到在那时他周身涌动的阴冷气息愈发狂暴,因此,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人?好人?哈哈哈!”古宁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那笑声中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奈。
知道数十息之后,那笑声方才收敛,他再次看向苏长安,问道。
“长安,你也是个好人,那你能告诉好人有什么用吗?”
苏长安闻言一愣,他极为认真的看了这般的模样的古宁好一会之后,方才回答道:“好人...没有用。”
他的声音在那时也变得有些苦涩。
“是啊。我们都是好人,可我们都很没用。”古宁身上那抹癫狂之色很快萎靡了下来,他像是失去所有气力一般,低头呢喃道。
苏长安沉默。
好人,确实没有用。
他受不住天岚,护不住西凉。就连他在意的人也不得一个接着一个的离他而去。
他除了哭着说几声不要死,在流血几滴眼泪,便什么也做不了。
而眼泪恰恰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我要变强,我要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古宁再次说道,他周身的气势在那时再次弥漫上来,一股阴冷得让苏长安胆寒的灵压豁然向他罩来。
那力量之中包含着杀戮、愤怒、以及对于世界甚至生灵的绝望。
苏长安从未见过如此阴暗的气息,几乎在那时,他终于意识到古宁确实被某些东西侵蚀了,而那东西极为可怕,可怕到远超出所谓的真神亦或是半神。
“所以,我并没有错!对吧?”古宁问道,他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癫狂,那曾经俊朗的容貌此刻渐渐有些扭曲,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渗人。
苏长安再次沉默。
他的玉衡师叔祖曾经告诉过他对与错从来没有绝对的,是相对的。
或许站在某些立场,对的也会是错的,而错的也会成为对的。
古宁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为了这些东西,他做出了他的选择,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他看来是值得的,苏长安便没有立场去自责他些什么。
就好像苏长安自己,为了早日成就星殒,为了守护那些他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修行冥书血纪一个道理。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执念与背负,为此,他们都愿意付出一些在他们曾经看来无比重要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宁与苏长安其实是一类人。
所以苏长安难以去评判古宁的对与错。
所以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只能这般回应道。
“我不知道。”
古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明天我和苏沫大婚,你会来对吧?”他似乎已经发泄完自己心头的抑郁,他变得安静了下来,沉着声音问道。
“嗯。”苏长安点头。
不管怎样,在他心中古宁是他的朋友,苏沫亦是他的朋友,他们的婚礼,他没有理由缺席。至于以后古宁究竟如何,那是后话,如果可以,他愿意尽他的全力去帮助他。
古宁闻言,阴沉的脸上终于再次浮出一抹苏长安曾经熟悉的笑意。
“谢谢。”古宁颔首,终于是结束了这一场沉重又漫长的对话。
他转过了身子,一步又一步的走向远方的夜色。
苏长安安静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
他觉得古宁的身上依然藏着什么他不愿意说的秘密,而这样秘密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孤独。
他忽的意识到。
他们不再是从前长门镇上那无忧无虑的少年。
不再会为了一个女孩的一个微笑而痴痴傻笑一天。
亦不会为了究竟哪位先生更加有学问而争论得面红耳赤。
他们长大了。
他们背负着各自的背负,付出着各自的付出。
却只为守护心中所想要守护的守护。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长安在心底感叹道。
而那时,夜风忽起,有什么事物在那时落在了苏长安的发梢。
他若有所悟的抬起头看向夜空。
“下雪了。”
他这般呢喃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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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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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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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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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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