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混杂,有京营,有禁卫,最里面还有都察司兵卫。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官员们不断到来,对于位高权重的官员们来说从京城到西山不该骑马,更何况还是雪后,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了。
天不亮就起来,又是寒风又是颠簸,用了一天时间奔过来的官员们几乎掉了半条命。
“陛下——”
他们喊着,下马,跌跌撞撞奔向行宫,但被都察司兵卫拦在了宫门外“现在不得进入。”
以往看到都察司兵卫大家能避开就避开了,但现在不行,事情是昨晚发生的,他们现在赶来已经晚了。
一个官员怒喝一声:“刘宴呢!”
其他人也都喊起来:“刘宴出来!”“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宴你一个大理寺卿哪来的资格闭宫门!”
昨夜皇城异动,很多人家都察觉了,但再打探又安静下来,忐忑不安等到天亮去皇城,却被告知陛下去了西山行宫了。
诸官大惊,这话太荒唐了,陛下要去行宫都是很多准备,哪能说走就走,更何况是半夜,宫里的太监又说有刘宴和霍莲陪同,大家更不信了,刘宴不过是大理寺卿,皇帝是信重,但还不到半夜宣他陪同,更何况霍莲不是被陛下关进大牢了吗?
昨夜的异动,肯定是出事了。
皇帝出事的话,可不能只有刘宴一人在面前!
行宫外吵闹骂刘宴,刘宴听不到,他正随着都察司兵卫在山谷里蹒跚而行。
这边路难走只能牵着马。
当初从晋王府侥幸得生,其实前路也根本不好走,但他坚持走下去了。
“刘大人,你在做正确的事,不要怕。”
匠女燕在离开牢房的时候说。
没错,他在做正确的事,如果七星真的伤害了陛下,成为弑君乱世之贼,那他必将她绳之于法斩杀。
“都督——”
前方传来朱川的喊声,刘宴抬头看去,见山谷里出现一人。
黑色衣袍,站在山石上,似乎在查勘四周。
是霍莲!
在朱川喊之前,霍莲也看到了这边的人,他没有回应,转身跳了回去。
刘宴也加快了脚步,在要接近的时候霍莲再次迈上山石,这一次手里还搀扶着一个人,虽然裹着一件斗篷,但行动间能看到内里明黄色的衣袍。
刘宴提着的心放下去,脚步踉跄,差点在雪地上摔倒。
“陛下——”他喊。
声音并不响亮,又急又累又哑。
霍莲从山石上滑下来,再伸手将皇帝搀扶,皇帝动作虽然小心翼翼,但还算灵活,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他就知道,七星不会伤害陛下,七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孩子,她可是匠女燕的女儿,刘宴奔近,迎头拜倒“陛下,臣来迟了。”
朱川等兵卫们也近前,脚步杂乱荡起一片雪雾。
皇帝看着跪地的刘宴,冷哼一声。
“刘大人勿忧。”霍莲说,“陛下剿灭了当年害死太子殿下的凶犯。”
说到这里单膝跪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害死太子殿下的凶犯?是哪个?刘宴忍不住抬起头,越过皇帝向后张望,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七星她....
而这边朱川率领都察司兵卫跪下来齐声大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威武!”朱川更是嘶声喊。
皇帝看着这一幕,这种说法倒也好,虽然荒唐,但也算能解释他这个皇帝半夜离开皇城——总好过对世人说是被劫掠走的!
不过,皇帝的视线看着跪地的三人,朱川是个废物不算人,一个霍莲,一个刘宴,呵,刘宴一边喊着恭喜一边视线往后看,还满脸担心,都是心系他人!
他没心情也没必要在这些人眼前做戏。
“回宫!”
他拂袖向前。
回宫再说!
霍莲起身,没有再跟上去,而是喊朱川:“伺候陛下上马。”
朱川连声应是,急急爬起来,连滚带爬冲过去,牵过一匹马。
“陛下陛下您快上马。”
“这是我的马,非常听话。”
“陛下您穿的太单薄了,斗篷,我的斗篷你快再裹上一层。”
山谷里变得热闹,虽然皇帝将朱川踢开,也没有要他的斗篷,但冬日肃杀的气氛散去了很多。
李国舅在护卫的搀扶下也过来了,一行人嘈杂喧闹前行。
霍莲在最后,刘宴也没动,看着他。
“她受伤了交给墨者们带走了。”霍莲不待他问,主动说,“现在她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是,的确是,现在不能出现在这里,否则不管因为什么,劫持皇帝都是死罪一条,刘宴点点头,又问:“那她伤的如何?没事吧?”
霍莲没有回答他向前走去。
没事的。
应该没事的。
.......
.......
夜色再次笼罩大地,京城夜色里的喧嚣也渐渐散去,城池慢慢陷入沉睡。
城门前灯火明亮,张元站在城门口看着浓墨的夜色。
这一次城门卫没有嘲讽驱赶他,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畏惧。
“老张。”一个城门卫小心翼翼过来问,“你不是办大案子去了?怎么又来城门了?”
因为嫌犯跑了,不仅跑了,还挟持了皇帝,张元心里说,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在大理寺发现七星跑了以后没多久,刘宴就跟过来得他叫进皇城,告诉他七星挟持了皇帝,但又要求,不得对外泄露半句。
都察司已经追去了。
他也将亲自去接陛下。
如果这件事泄露了,皇帝更危险,国朝也将动荡。
“我保证陛下一定会平安回来。”Χiυmъ.cοΜ
“我保证七星她一定不会伤害陛下。”
想到这里,张元心里呵一声,墨徒。
都是墨徒。
但张元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从了,不听从又能怎样,陛下已经落入墨徒之手,他也没办法救回来,为了陛下能平安只能退一步。
他给刘宴一个期限,一天一夜如果没有皇帝的消息,他一定会公之于众,这些墨徒一个也别想活,永世不得翻身。
傍晚的时候,都察司兵卫给他送来了消息,陛下正在回宫的路上,夜深的时候能到京城。
张元在这里守着,除了确认陛下无碍,还要他的人犯,没有七星这个人犯,那霍莲刘宴就是他的人犯!
看他板着脸一言不发,那城门卫犹豫再三也没敢再多问,缩着肩头走回去。
“没敢问陆异之案是怎么回事。”他告诉同伴们,“他看起来要吃人的模样。”
这边低语,那边张元看着城外忽地眼神一凝,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陡然的喝声让城门卫们吓了一跳,什么,人,鬼?他们忙向外看去,见城门灯火外夜色里似乎有风卷起积雪飞舞,雪花落下,一个人影从夜色走出来。
张元没有丝毫畏惧,握刀上前一步。
那人走近,看着张元:“张参军,我是滚地龙。”
滚地龙!
张元看着站到灯火下的男人,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那个滚地龙长什么样了,甚至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滚地龙低头,伸出双手:“我杀害刘文昌潜逃至今,今来投案,请定罪论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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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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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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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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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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