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尽,良弓藏。
当盲人重获光明后,第一件事就是扔了手中陪伴他多年的拐杖。
同理,夜巡司也一样。
只要某一天‘红雨’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具有威胁,那夜巡司这个组织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夜巡司不在了,供职人员又该何去何从。
那些好不容易混上高位的又怎么办?
收编到其他部门不可能。
毕竟每个部门的权力和地位都已经饱和了,不可能让你一个外来户抢了位置。尤其,抢位置的人还很多。
所以,夜巡司必须存在。
这关乎到夜巡司每一位成员的利益。
如果说现在还有谁期盼着再下一场‘红雨’,也只有夜巡司了。虽然听着讽刺,却是现实。
见李南柯不再说话,李东海叹道:
“夜巡司已经烂了,往后会越来越烂的。除非某一天,红雨再次降临。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太上皇想取缔这个毒瘤,皇后娘娘想整治这个烂摊子,那些官员们想看着夜巡司这座高山坍塌……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李南柯呀李南柯,你那么聪明,你说这局如何解?”
李南柯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而且以我目前的身份,这些事情也不是我该考虑的。”
“伱不考虑,是因为你不在乎。”
李东海明亮的眸子仿佛能洞察看透对方的心,慢斯条理的说道,“如果说云城夜巡司里,有谁最不在乎名利,除了冷歆楠之外也就你了。”
“可惜了,我们应该能做朋友的。”
李南柯内心第一次生出遗憾。
越是对眼前这个人了解,就越能体会到对方的恐怖,并非是那种整天笑呵呵巴结领导的无能之辈。
“我们做不了朋友,我这人很在乎名利的。”
李东海轻轻摇头。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黯然了许多。
毕竟那些名利已经离他远去了,如今陪伴他的只有牢房里的这堆干草。
“其实我也在乎名利,只不过我对女人的兴趣更高一点罢了。”李南柯又坐回到凳子上,语气犹如老朋友在聊家常。
李东海笑道:“理解,男人嘛。”
李南柯道:“追求不一样。当然,前提是我媳妇有钱,我不需要操心那些。”
“所以呀,娶个好媳妇很重要。”
“不,首先要自己长得帅。”
“……”李东海愣了愣,望着对面男人一本正经的表情,哈哈大笑了起来。
牢房窗户外的天色迷蒙似幻。
如李南柯所料,乌云遮蔽日头后的天空果真开始下起了雨。
蒙蒙的细雨如蛛丝一般吐落的悄无声息。
李南柯伸出手。
偶有细碎的雨渣被风吹入窄小的窗栏,打在手心上凉凉的,格外舒服。
“真不打算从牢里出去了?”
李南柯再问。
李东海垂下眼,似乎克制了一下,又从身下抽出一根干草放在口中,口吻恢复了之前的慵懒,“说了,可就真出不去了。”
“我猜测一下,你故意设计你夫人,其实就是要让她当替罪羊,对吗?”
李南柯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李东海不置可否,“刚才我给你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你,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审问。
这么多年,我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所以我不能被抓。
我在牢房待的时间越久,有些人就会越着急。所以我的案子必须尽早结束,但问题是那些红雨必须有人来顶罪。
我待我妻子不薄,我可以容忍她贪,但绝不容忍她背叛我,和别的男人上床。”
话到这里,李东海的潜话语已是非常清楚了。
上面很快就会放了他。
同时,让他的妻子抗下一切罪。
在这种情况下,李东海要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安心等待。
李南柯淡淡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地府’这个神秘组织里,有京城夜巡司的高官?”
李东海闭上眼睛,不再回答。
但答案显而易见。
如对方之前所说的,最不希望‘红雨’消失的是夜巡司。m.χIùmЬ.CǒM
地府这么多年一直没被剿灭,是有原因的。
“其实有一个人我不理解。”李东海忽然说道,“那就是冷思远。身在他那个位置上,有些真相了解的比我更深。
可他有时候却非得去较真,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却还是不愿放弃。
在各个地方的夜巡司里,也只有他这么认真的去追查‘地府’,这就是为什么京城有些人不喜欢他的原因。
可有的时候,你要说他认真嘛,他也会做一些徇私的事情。
我真是搞不懂他。”
李南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或许他心里也很矛盾吧。”
李南柯对大舅哥不算了解。
但不妨碍认为对方是一个很负责的兄长和官员。
站的高,看得清,现实与内心的理想发生了剧烈的冲突,总会让人不知所措。
就如牛大儒所说,谁有谁的难处。
冷思远所承受的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进入夜巡司的哪个心里没矛盾。”李东海语气幽幽,“当初我进入夜巡司,那是一腔热血。可是慢慢的,你就会发现,越是干的起劲的人,越不会受到上面喜欢。
你说你把魔物杀完了,梦魇解决了,红雨全部收缴了,那不就是给自己和所有人挖了墓坑嘛。
就比如老于,当初冷歆楠没来的时候,他可是我们夜巡司出了名的工作狂。
查缴的红雨,杀的魔物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被他救下的人更不在少数。我还记得有一次这家伙与魔物搏斗,肠子都被魔物给扯出来了,愣着拼着命救下了十几个村民。
照理说,他这样的功绩哪怕当不了总司,副总司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现在呢,还不是玄武部的小监察。
去京城去不了,那些人贼讨厌他。高升也难,没人为他说好话。
他讨厌我,讨厌冷歆楠是有原因的。”
李东海长吁了口气,望着狭小窗外的雨丝说道,“李南柯啊,其实你不应该来夜巡司的,你的能力可以让你做很多事情,这个地方会给你上镣铐。”
也许这是李东海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真心为李南柯感到惋惜。
李南柯抬起头来,微微耸肩,“我这个性格的人,去哪儿都一样。”
“还是很可惜。”
李东海叹道,“我倒是希望某一天,你能成为改变夜巡司的那个人。”
…………
从牢房出来,雨势已经渐大。
十丈以外,溟蒙一片,耳畔充斥着纷乱的雨声。
李南柯站在屋檐下,怔怔望着横流在地上的雨水,回想着李东海的那些话,由心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无奈。
改变?
一个已经烂到根的部门如何改变?
李南柯暗暗自嘲。
除非皇后成了我老婆,但那可能吗?
再要么就让长公主成为女皇,凭着两人拔丝的交情,或许有能力改革。
不过这些终归是天方夜谭罢了。
看着地上积水一个个飞溅而起的水泡,在幻灭与重生中不断交替,仿佛隐隐浮现出长公主动人的身影。
李南柯喃喃道:“告诉玥儿,我想吃鲍鱼了。”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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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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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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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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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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