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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大堂内。
慧海住持、永默大师和常明恭敬的站在下方。
坐在上首的县太爷沉春鹤美滋滋的撮了口茶,又恢复了以往红光满面的状态。
影卫走了。
长公主也要马上离开。
这小小的东旗县终于没有大佛压着了,他这小县令也终于可以喘口气,安安稳稳的混日子。
更不用再舍命给姨太们修下水道了。
沉春鹤笑眯眯望着李南柯道:“南柯啊,听说你的夜巡司任命已经下来了?”
“是的,等会儿我过去取身份令牌。”
李南柯说道。
沉春鹤脸上堆着笑:“那真是可喜可贺了,可惜啊,你这一走,我这县衙就再无人才可用了。以后遇到个事情,也是麻烦。”
“有大人在,即便天塌了也无事。”
李南柯奉承了一句,指着慧海住持说,“大人,刚刚卑职在门口遇到了慧海住持,好像说是什么修缮寺院的款子。”
“哦,这事儿啊。”
沉春鹤一副恍然模样。
随即很热情的让慧海三人坐下,并让丫鬟端来茶水。
永默大师耐不住性子,开口说道:“大人,前些日子那场泥石流对我寺的大殿和屋舍都有不同程度的毁坏,再加上之后的两场暴雨,僧人们连休息都难。
我们已经向僧录司申请了修缮寺院的款子,听说那笔款子已经拨下来了,所以贫僧等人前来拿那笔款子,好回去赶紧修缮寺院。”
沉春鹤静静听着,油腻的大脸盘上始终带着笑意。
待永默大师说完后,他唉声叹气道:“大师的心情本官能理解,也知道僧人们的苦处。但是呢,那笔款子你们得等些时日了。”
什么?
等些时日?
一听这话,永默大师坐不住了:“大人,那笔款子已经拨下来了啊,为啥还要等些时日?”
沉春鹤抬手示意对方别激动,慢斯条理的说道:“那笔款子的确下来了,但被本官用在了救灾上。你们也清楚,那场泥石流不仅毁坏的是你们的寺院,很多老百姓的家也被毁坏了。
本官身为父母官,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必须竭尽全力去帮助那些灾民,确保老百姓们安稳度日,你们说是不是啊。”
常明忍不住道:“可是救灾的款子不是也下来了吗?”
沉春鹤摆手苦笑:“不够啊,上面就拨了那么点款子,能救几个灾?如果够的话,本官又何必借用你们的款子呢?”
“可是——”
“好了好了,等过些时日,本官一定想办法把那笔款子给你们。哪怕是借,本官也不会一直拖着。”….“大人可否给个期限?”慧海住持轻声问道。
沉春鹤含湖道:“不会很晚的,放心吧,等凑够了款子,本官亲自送过去。”
“可是大人,现在我们僧人们连住宿都难啊。”
永默大师急的直跳脚。
“这倒是个问题啊。”
沉春鹤皱起眉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对了,白鹤观好像没有受灾,而且地方也大,你们可以去那边先挤一挤嘛。”
白鹤观?
永默和常明傻了眼。
永默大师叫道:“大人,那是道观啊。你让我们和尚去道观,这合适吗?”
“怎么不适合?”沉春鹤摆下了脸,溅着唾沫渣子说道,“道士和尚,不都是出家人吗?都不是劝人行善积德,普度众生吗?道就是佛,佛本是道,住在一起没什么不适合的,就这么办吧。”
“可是他们拜的和我们拜的不一样啊。”
常明憋红了脸。
沉春鹤不耐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你们僧人不是讲究心中有佛,处处即佛吗?难不成没了那几尊佛像,你们就当不了和尚了?修不了佛法了?”
“可是……可是……”
这一番话,把常明小和尚给怼的不知道该说啥了。
永默大师沉下脸来:“大人,倘若这款子真拿不出来,那贫僧只好去云城僧录司询问了。”
啪!
檀木桌子被胖手狠狠拍了一下。
桌上茶碗都在晃动。
沉春鹤脸上再无刚才的笑眯神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犀利,“怎么?你是说我沉春鹤把你们的款子都给吞了是不是?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整个东旗县,谁不知道我沉春鹤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呐!
想告本官的状?好啊,赶紧去!本官就在这里等着!”
场面一下陷入了僵持。
常明见县老爷发怒,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永默大师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拳头。
慧海住持则带着苦笑。
见众人沉默,沉春鹤冷哼道:“说了会给你们,自然会给的。况且你们出家人不就讲究一个救苦救难,积善行德,慈爱众生吗?
现在,本官拿着你们的款子,去救了那些灾民,这可是大功德啊,你们修几年能修出这么大的功德?
你们还得感谢本官!
有了这份大功德,以后去你们寺院上香的香客会更多,对不对?”
沉春鹤的话让和尚们哑口无言。
现在他们算是明白了,这老爷诚心是不太想给他们,能拖一天是一天。
住持慧海将求助的目光探向看戏的李南柯。
李南柯不好推辞,想了想对沉春鹤笑着说道:“大人,其实是这么回事。先前我来的时候,慧海住持他们看到了那些被毁的房子,心中也是很难过。
所以商议着要拿出修缮款里的一部分,用于灾民的房屋修建。再拿出两成,给衙门和大人您。毕竟这些年,您身为父母官也很操劳……”….李南柯话一出,永默大师的脸色变了。
刚要说话,却被住持踩住了脚,看到住持递来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苦笑着低头。
“阿弥陀佛……”
待李南柯说完,慧海住持起身说道,“大人,李师爷所说的正是贫僧几人之前所商议的。天灾落于百姓之家,贫僧等人也是深感痛心。
所以这修缮的款子,就拿出一部分救灾吧。此外,再取三成给予大人和衙门,大人为百姓如此劳累,贫僧由心敬佩,小小心意,还往大人笑纳。”
听到慧海住持这么说,沉春鹤神色才缓和下来,露出了笑容:“给本官就不必孝敬了,本官不贪财。留着以后给百姓们善款,也是功德。”
“大人心系百姓,乃东旗县百姓之福。”
住持连忙行礼。
沉春鹤摆手道:“好了,明日一早就来取款子吧。本官尽量给你凑上,寺庙早点修缮好,百姓们也能安心烧香求平安。”
“多谢大人。”
慧海住持松了口气,带着永默和常明离开了。
三和尚走后,沉春鹤接过丫环递上的一盏新茶,对李南柯笑道:“和尚难出财啊,往年那些赚的盆满钵满的香火钱藏着不出,就知道从朝廷那里薅。”
李南柯点了点头:“确实有点抠。”
沉春鹤道:“本官瞧不上他们那点修缮款子,单纯是想恶心他们一下。给的钱,留着修修学堂之类的,就以你的名义来。”
“大人,这——”
“好了,这也算是生意。你若以后当了大官,本官脸上也沾光是不是?”
沉春鹤这次并未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算盘。
李南柯便没推辞。
“一会儿出去,他们给你多少,你只管拿便是。和尚的钱,有佛气,可佑平安。”沉春鹤皱起的眼角里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当是,本官送你的一份践行礼吧。”
李南柯哑然失笑,轻轻点头:“明白了。”
到现在才清楚,沉春鹤刚才演的那一出戏,为得就是让离尘寺欠李南柯人情。
同时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望着面前俊武不凡的青年,沉春鹤眼神流露出几分复杂,轻声说道:
“南柯啊,不要把自己磨的太圆滑了,年轻人该有的锐气,该有的犯错,留着就行。太圆滑了,其实大人物都瞧不上你。
也不要相信什么:为官者,要和光同尘。这类的话。因为你我……本就是尘。”
……
从县衙出来,果然慧海住持他们在等着。
看到李南柯出来,常明怀揣着银票和一个褐色的玉牌上前,悄悄递给了他:“李师爷,这是住持让弟子送给您的,说是感谢礼。”
“这是什么?”
李南柯将银票收起来,拿起褐色玉佩好奇道。
常明道:“师父说,这是云城大法寺的一个信物,只要持有它,便是大法寺的贵宾。以后若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那里。”….“呵,那就多谢了。”
李南柯笑出了声,朝着住持拱了拱手。
后者还以一礼,便转身离去。
常明连忙跟了上去。
目送着对方身形远去,李南柯低头看着玉牌,喃喃道:“和尚确实抠。”
“南柯哥哥~~”
嗲嗲地、糯糯的、又勾着几分媚意的女人声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李南柯的耳中,让男人大白天的在日头下一个激灵。
李南柯转过身,望着眼前的女人面无表情道:“信不信我给你一拳。”
“哎呀,南柯哥哥好坏呀。”
女人娇媚的脸蛋染着几分委屈。
这女人正是天穹教的何盼君,自上次配合李南柯完成陷害东万坤后,就销声匿迹了。
李南柯还以为这女人离开了东旗县。
没想到又冒出来了。
相比于前些日子那身较为仙气的打扮,此时的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衫,英姿娇媚之余,又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怎么着?让本小姐撒娇你还不乐意?”
看着男人摆出的面瘫脸,何盼君俏目横白了一眼。
李南柯道:“你怎么还没走?”
“呵呵,刚利用完人家,就这么着急赶着走。难怪我娘一直念叨,男儿都是负心郎。”
何盼君冷笑。
李南柯没理她,朝前继续走着。
何盼君小跑到男人的前面,双手背负,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原来你不止怕媳妇啊,连我都怕,可真是稀奇。”
女人轻巧地踮着步子,往后退着,脑后似长了眼似的,也不怕摔倒。
挺起的鼓囊前襟虽不如孟小兔,却也难得壮观。
最吸引的人却还是女人骨子里就透发出的那股子豪迈爽飒,哪怕再怎么装腔显嫩,与中原女子的柔美还是有很大区别。
“说吧,啥事需要我帮忙。”
李南柯确实有点怕这个女人。
跟聪明人打交道很费精力,更何况对方是一个聪明又疯狂的赌徒。
“我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女人眼波流转,一派狡黠妩媚的模样,“山云郡主失踪了,是不是?”
“你有线索?”李南柯反问。
何盼君并未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按理说山云郡主这么重要的人丢失了,京城那位肯定着急呀,结果现在却把影卫给召了回去。”
“那是因为太皇上派了其他人调查。”
李南柯并不介意被对方套话,直接了当的说道。
“谁告诉你的?”
何盼君唇角勾起嘲讽之态。“聂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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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显得葫芦腰细圆柔韧。
李南柯道:“看来你真的有内部情报。”
“不要小看天穹教的情报。”何盼君抬起尾指将拂过面庞的发丝勾至耳后,娇靥带着一股嘲弄一切似的轻蔑鄙夷,“老狗皇帝没那么傻,如果山云郡主真的重要,他不会只派那么点影卫。”
“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感兴趣啊。”
李南柯耸肩。
何盼君微微一笑:“你听不听我都要说……老狗皇帝这么做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他不重视山云郡主。
要么,他知道山云郡主会去哪儿,而这正是他的计划。”
听到这里,李南柯心中蓦得一跳。
但他神色如常,澹澹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这么聪明。”
“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东万坤那么愚蠢。”
女人反怼。
见李南柯沉默,何盼君正色道:“‘红雨’绝对和皇室脱不了干系,而能解开这个秘密的唯一钥匙,就是山云郡主。
我不知道山云郡主的遗体去了哪儿,但我确信,传闻中与她定过亲的那个坟墓人男婴,或许真的出现了。
而那老狗皇帝真正的目的,就是让山云郡主找到他。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派出皇宫内真正的高手——天罡地煞,将山云郡主的丈夫给揪出来,然后抓到皇宫去!”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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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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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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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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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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