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细雨绢丝,到倾盆大雨,继而狂风乍起……不见停歇。
“这情况即便有伞都难走,看来冷姐姐暂时回不去了呢。”
洛浅秋望着屋外错错落落、如撒落珠子的雨点,清幽的瞳眸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个变故,是连她也没预料到的。
天意难测啊。
冷歆楠愁绪满容,眼看已是深夜,咬牙说道:“没事,我是修士,这点雨没什么。”
说罢,便要冲进暴雨中。
结果一只柔荑及时伸出拽住了她的手臂。
洛浅秋又无奈又好气道:“冷姐姐当真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吗?
妾身刚给你按摩推拿完不久,这时候若被寒气侵袭,那妾身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冷姐姐忍心希望妹妹继续劳累?”
原本固执的冷歆楠闻言,只得乖乖留下。
洛浅秋柔声道:“今晚冷姐姐就先别回去了,在这里小住一晚吧。”
住倒是没什么,可你就这一间住房……
三个人怎么睡?
总不能三个人同床共枕吧。就算共枕,那一张床能挤得下吗?
咦?这张床还挺大?
冷歆楠望着那张似乎可以睡的下三人的大床,愣在了原地。
但随即,反应过来的她红着脸说道:
“不用了,你们如果累的话就先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等雨小一点我就离开,不打扰你们。”
“你在这里坐着,我和相公睡着,你觉得我们能睡得着吗?”
洛浅秋被对方的呆萌固执给逗乐了,眼神也更为柔和复杂,“况且这雨,你觉得一时能停下吗?还是留下吧。”
“可是……可是你这里……”
冷歆楠目光看向那张大床,不好言说。
李南柯出声道:“不用担心,你们睡在这里,我去——”
“没事,让相公睡地上就行。”
洛浅秋打断男人的话。
睡地上?
李南柯有点懵。
放药材的里间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而且还是折叠的,平日妻子睡觉时便打开在上面睡,一直如此。
男人正纳闷时,却看到妻子瞥来一个警告、甚至还带有一丝杀气的眼神。
李南柯立马闭嘴。
行,你继续演吧,该配合你的演出我视而不见。
说实话,他现在完全搞不懂洛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觉得这女人有大阴谋。
“这不太好吧。”
冷歆楠神色有些纠结。
洛浅秋笑道:“没事的,虽然相公最近练功过度身子不太好,而且还昏迷过一次。不过不要紧,妾身多给他熬些药喝就行。”
一听这话,冷歆楠立马摇头:“不行,还是我睡地上吧,你们夫妻俩睡床上就行。”
洛浅秋面露不悦:“冷姐姐忘了妾身刚才说的话了吗?今晚下如此大雨,地面比以往更为潮冷,若身子再出现状况,妾身的努力真就白费了,冷姐姐希望如此吗?”
“可是……这……”
冷歆楠头脑一片混乱,完全理不清状况了。
洛浅秋轻咬了咬唇珠,不满道:“那要不你们睡床上,妾身睡地上?”
“啊!?”
迷糊中的冷歆楠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
这像什么话。
和人家丈夫睡在一张床上,妻子却睡地上,会遭天打雷劈的。
我冷歆楠也没这么欺负人啊。
洛浅秋叹息道:“走也走不了,坐也不行,这窄凳也没法凑在一起睡,睡在地上也不行,那看来……咱们三人只能挤一张床凑合了。”
挤……挤一张床?
冷歆楠难以置信地睁大美眸。
刚要严词拒绝,却洛浅秋幽幽道:“要么让相公睡地上,要么妾身睡地上,要么三人挤一挤,冷姐姐……你说该怎么办?”
“我……”
冷歆楠顿时语塞。
她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可无法冷静思考。
洛浅秋完全不给女郎缓冲情绪的时间,半推半就的拉她到床边,继续洗脑:
“冷姐姐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妾身睡在中间,相公便是有心思也不敢啊。反正也就凑活着挤一晚而已,你总不会担心我欺负你吧。”
“不是,我……”
“好了,已经很晚了,明日相公还要查案呢,咱们就别再打扰他休息了,这几天他真的很累,都昏倒过一次。”
“上次他脑袋磕破,是因为昏倒了?”
“对呀,所以咱们早点睡吧,况且明日冷姐姐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妾身也要上山采药……”
“……”
迷迷糊糊中,冷歆楠脱掉了鞋子。
等渐渐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最里侧。
“衣服就不脱了,反正也是凑合一晚。”
洛浅秋也是和衣而睡,将薄被盖在两人身上。
一只手轻轻搂住对方的腰际。
闻着女人带有药香味的沁人幽香,冷歆楠絮乱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但脸颊还是红的厉害,始终不去看李南柯一眼。
对,只是凑合一晚,不会有什么的。
没关系。
冷歆楠努力说服自己。
“相公,赶紧睡啊,愣着做什么?”
望着杵着向木头一样的丈夫,洛浅秋含嗔轻恼道,眼里尽是无奈。
“哦。”
李南柯反应过来,眼神恍惚的望着床榻上的两女,总感觉很不真实。
这是他第一次和妻子同床共枕。
还附带一个美女上司。
且先不谈容貌,单论身段,那两人绝对是顶级的,万里挑一。
李南柯熄灭油灯,朝床榻走去。
尽管他的脚步声很轻,可还是仿佛一阵鼓槌敲打在冷歆楠的心房,娇躯也下意识的绷紧了些许,紧紧闭上眼睛。
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层海绵压向了她,压的她喘不过气。
或许是察觉到女郎的紧张,洛浅秋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身子又靠近了一些。
冷歆楠下意识的反握住对方的柔荑,格外用力。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又连忙放开对方的手,努力让自己波动的情绪冷却下来,生怕惹得身边女人笑话和误会。
女郎一遍遍在心底为自己鼓气。
“没关系的冷歆楠,只是凑合一晚,不要多想。”
“没关系的。”
“千万不要多想,你越紧张,洛妹妹便会越多疑,多疑我和她夫君的关系。”
“不对,我和李南柯本来就没什么,不用刻意。”
“对,要坦然。”
“冷静……冷静……”
“……”
在一遍遍的自我情绪调节下,冷歆楠终于不再如之前那样紧张,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可随着男人在床榻上躺下,她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全身每一处毛孔都紧张起来。
尽管中间隔着洛浅秋,却恍惚觉得,男人就睡在她的身边。
“相公,把檀香点着。”
幽幽黑暗中,洛浅秋轻声开口。
李南柯怔了怔,起身将洛浅秋用药材亲自制作的檀香点燃,然后睡下。
三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的呼吸声却尤为清晰。
李南柯很难静下心来。
妻子那温暖雪腻的肌肤即便隔着衣衫,都能清晰通过手臂传递到他的神经,化为小火苗,满满点燃他的欲念。
可他却满头雾水。
始终想不明白妻子这番举动是何意。
猜不透。
看不透。
就像是一个藏在深渊里的数学谜题,用世上所有的公式都无法窥探出答案。
“冷姐姐,睡着了吗?”
洛浅秋温柔的声音又突兀响起。
女人下意识回答:“睡着了。”
话刚脱出口,冷歆楠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俏脸热的发烫。
平日里英姿冷飒的她从未像今天这般尴尬无助过,只觉得自己在这位性格温婉贤惠的医生面前,是个小孩,被拿捏的死死的。
“嗯,对不起,睡吧。”
洛浅秋歉意笑了笑,闭上了秀目。
本打算解释的冷歆楠张了张红唇,又无力作罢。
天呐,赶紧让我昏过去吧。
女人哀嚎。
或许是她的祷告感动了老天爷,迷迷糊糊中,她真的睡了过去。
思绪纷乱的李南柯,也渐渐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过了许久,洛浅秋缓缓睁开了眼。
澄亮的星眸在黑暗中透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转过身子,凝视着沉睡的丈夫,伸出玉笋般的指尖轻抚在对方的脸颊上,喃喃道:
“相公啊,人这一辈子很难遇到适合自己的另一半,冷姐姐是个好女人,以后等妾身离开后,她会照顾好你的,你们……也会幸福的。
妾身能帮的,也只能这么多了。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能不能争气些,倘若不能,那只能怪你们有缘无分了。”
洛浅秋起身下了床铺,随手将檀香掐灭。
她将李南柯的身子往里推了推,与冷歆楠靠近距离,又将彼此的手搭在对方的身上,像极了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任谁人看了,都会诚心祝福这一对金童玉女。
洛浅秋怔怔看着。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洛浅秋轻声一叹,进入存放药材的里间,拿出小床铺开,睡在上面。
屋外雨声淋淋,像一把刷子在干地上擦扮。
又像是在她的心口刷着。
有些许难过。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起身来到外屋床榻前,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胸口那难以消弥的郁气堵得厉害。
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洛浅秋又重新将两人的手臂放回去,拉开了一些距离。
然后她进入里屋继续睡。
没过一会儿,辗转难眠的她又起身来到外屋床榻前,犹如幽灵一般。
来来回回几次之后,
最终,她脱下鞋子,睡在了两人中间。
“还是有些舍不得啊……”
——
白茫茫水帘似的倾盆大雨倾注下来。
本就被泥石流摧残过的离尘寺,经过这一遭,又有一间破旧的屋舍倒塌了。
僧人们顾不得休息,只能冒雨去堵泥流,防止其他屋子遭殃。
整个寺庙,一片混乱。
而在这混乱中,一道黑影却偷偷的从后门溜出去,扛着一个麻袋,朝角落禅房快步跑去。
打开房门,一股寒意扑来,让常明打了个哆嗦。
那深幽横放的棺木,透着一股阴森。
“对不起师伯,打扰了。”
常明连忙双手合十行礼,单薄的身子簌簌发抖,也不是因为房间的森冷氛围还是被冷雨浸过,他的脸色白的可怕。
默念了几句经文后,常明小心翼翼的将棺盖上的经符取下,然后用力推开棺盖。
干枯的僧人尸体映入眼帘。
“对不起啊师伯,请原谅常明,常明也是无奈啊,对不起师伯……”
常明口中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将麻袋费力扛起,然后推进了棺材里。
麻袋落在了干枯的尸体上。
似乎还能听到骨头被压裂的声音。
谁知麻袋扎口不慎松开,一只惨白如玉的纤纤嫩手随之滑了出来。
常明见状,吓得脸色更白,急忙将手推进去,口中继续念叨着:“罪过啊罪过,师伯切莫怪罪于我,弟子也是迫于无奈,弟子知错了,求师伯原谅……”
常明扎紧了麻袋口,重新把棺盖合上,小心翼翼的贴上经符。琇書網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
常明对着棺木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便转身离去。
铛~~
蓦然,清脆如敲木鱼的声音在空暗的房间里响起。
常明一愣,下意识扭头望去,除了漆黑的棺木外什么都没有,小和尚后背莫名爬上一层寒意,总觉得这地方诡异的紧。
噼啪——
屋外电闪雷鸣。
一声像天崩地裂似的惊雷声吓的常明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发现是雷鸣声后,他紧绷着的心松懈下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与雨水,连忙关好屋门,遛出了小院。
然而常明并未发现,另一扇偏门缝隙中,一只眼睛正幽幽盯着他。
——
李南柯从鹅叫声中醒来,发现窗外天色已明,雨水也停了。
床榻上就只睡着他一个人。
冷歆楠和洛浅秋不在。
只有鹅姐站在窗外,暗中观察他。
若非床榻上残留着的两个女人香气,李南柯还真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
“好家伙,跟两位极品妹子睡在一张床上还能睡的这么香,我可真是好男人。”
李南柯自嘲一笑。
看了眼被掐灭的檀香,男人穿上鞋子走出屋门。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格外的湛蓝,空气也颇为清新舒怡,极目眺望,高山隐没于雾云之中,又如一副水墨画。
“相公,起来啦。”
熟悉的笑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仿佛已经永远刻在了男人的生活篇章里,很难想象某一天若是不在了,又会是怎样的孤独。
“冷姐呢?”
李南柯没看到美女上司的身影。
“她一早就回去了。”
洛浅秋将做好的早餐端来,眉眼染着几分无奈,“想留她吃早饭也不肯。”
“性格如此。”
李南柯将银枪拿起来,费力挥舞了几下,喃喃道,“今天就是鬼神枪来拿枪的时候了,我倒要看看,这位鬼神枪如何厉害!”
——
作者的话:晚上还有一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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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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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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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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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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