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中心处,苍白巨山渐渐冒出了头。
原溪渡口四面,各宗法脉安排巡察监视周遭的人手摆荡舟船,在江中游曳,一道道白浪交织穿梭于停泊江边的一艘艘巨舟楼船之间。
江面震荡,苍白巨山越发从江中展露峥嵘头角,搅动江水,引致巨浪翻腾——四下里巡察游曳的小舟注意到此方动静,都游曳汇集而来!
白浪腾起千尺之高,将迎面而来的一艘艘小舟尽数卷入浪中!
舟船倾翻,
操船的各宗法脉弟子随波浮沉。
在狂涛怒波中看到了越发展露身形,巍巍耸立在江心中的苍白巨山——
“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号角之声,惊醒了此下寂静的长夜!
停泊江边的巨舟楼船之上,渐渐汇起一个个人影。
人声汇集,渐变得嘈杂喧闹。
江风席卷而起,横过大江,把那喧杂的人声传播向闽江两岸,
沸腾人声中。
地藏王庙、黑庵坛、黑角山、痋脉、傀脉等诸闾山本地道坛法脉占据的舟船巨舟,向那突出江面已有数百丈之高的苍白巨山汇集而去!
各宗法脉旗幡竖立于楼船之上,
迎风猎猎!
“真闾山提前显世了!
谁能登上山峰,即能竞得道果!”
“长生宴上,必有我地藏王庙一席之地!”
“承蒙黑角山不弃,忠义道坛必为黑角山鞍前马后,只愿黑角山诸位大师公登上真闾山后,亦能为我们忠义道坛留几个位置!”
那些喧哗嘈杂的人声中,不免有种种激荡热烈之情绪。
各宗法脉的大人物站在楼船之上,凭栏远眺江中突起的那座巍巍苍白巨山,一个个都是望眼欲穿,恨不能当场就攀上真闾山上去,竞得长生道果!
千帆竞渡,百舸争流。
无数巨舟在一艘艘小舟携裹下,如长鲸巨鲨般聚集向江心的高山。
诸派法脉法坛已在楼船巨舟之上纷纷立起,种种散发不同气息的大道纹韵在江面之上交织!
法脉道坛之间,互有忌惮。wWW.ΧìǔΜЬ.CǒΜ
第一个越众而出、攀登真闾山的宗派法脉,必然遭遇其他各派群起而攻之,在局势混乱,彻底变作一滩浑水之后,诸法脉宗派才能浑水摸鱼!
是以眼下诸多宗派虽然各个都蓄势待发,暗暗发劲,
却也无有一个脱离众多舟船汇集形成的大潮,
第一个冲出阵线,
奔向真闾山!
“南闾诸法脉当中,我只认黑角山一脉实力最强,黑角山黑旨大师公寿数逾八百载,将‘地下万尺集神卷’中所载符箓法门,尽数修炼精熟。
其中‘虺神皮’、‘虺神须发’、‘虺神骨’三项神通,闽地无人能及。
说他是‘虺神亲临’,或许有人不服。
但若以他为‘虺神太子’,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这位是真正容纳了‘虺神太子’这尊厉诡在自身的!
是以,
当下诸宗法脉齐赴真闾山,
若是黑角山欲第一个登山,我没有丝毫意见。
黑角山之后,
我们‘地藏王庙’当排第二!
论资历、论实力,除却黑角山以外,闽地无人能压我们‘地藏王庙’一头!”
‘地藏王庙’所据舟船上,‘大愿王和尚’智本披上一身戏服,众弟子为他配上靠旗,扎进额带,戴好戏冠,穿上高底皂靴,他将两只铜钱眼覆在双眼眼皮之上,看着水汽蒸腾着巍峨高耸的‘真闾山’,目视着那两座并拢的惨白巨峰上缠绕的道道岩浆般的猩红脉络,沉声与身侧几个同样在披挂戏袍的智字辈师兄师弟们说话道。
他戴好铜钱眼,将一对魔神獠牙塞入口中,獠牙上下翻动着,
‘大愿王和尚’覆盖浓墨油彩的面孔上满是森然之色,与几个智字辈的师兄师弟吩咐道:“我们随在黑角山之后,如若黑庵坛敢拦——智和、智明,你们两个各带一班‘怨神仪仗’,去堵住黑庵坛人马,掀了他们的楼船道场也无不可!”
被他安排下差事的两个师弟——‘大圣王和尚智和’、‘戒律院首座智明’都是眼神凝重,缓缓点头,应下了坛主的吩咐。
其实地藏王庙众僧心知独明,
黑庵坛实力说不得比地藏王庙还强上一线。
但眼下偏要在争黑角山之后这第二个座次,自然是因为地藏王庙与黑庵坛本就互相有龃龉,对于地藏王庙而言,黑庵坛是十足的家贼叛徒。
哪里有主人家屈居于家贼之后的道理?!
类似的情景,亦在黑庵坛楼船道场上上演着。
“本坛法佛死在了凤山天威坛上,地藏王庙的大众王和尚同样身陨于天威坛中。
黑庵坛没有‘空明’来做法佛,还有‘空远’、‘空性’能当此大任。
但地藏王庙没了智通做这‘大众王和尚’,剩下的几个智字辈僧侣,却皆不堪一用。”黑庵坛‘坐洞本尊佛’空云耷拉着眼眉,一身黑衣僧袍,盘坐在莲花座上,与身边簇拥着的几个弟子说道,“黑角山称第一,想首先踏上真闾山,无人敢反对。
这第二座次,想来地藏王庙必然是想与咱们争一争的。
他们想争,我们偏不让。
不论是地藏王庙的谁来了,若敬酒不吃,就都叫他们躺着回去!”
空远、空性、‘觉佛’空清等围在‘本尊佛’左右的空字辈黑衣大和尚,俱合十应声。
尤其是空远、空性二人,
眉宇间隐有振奋之色,彼此相视一眼,俱是跃跃欲试。
——本尊佛既出方才言语,
已然说明,下一位‘法佛’必定从他二人之中选出,
至于具体是他二人里的哪一个,
就看他们各自表现如何了!
地藏王庙与黑庵坛暗中较劲,争夺第二的座次。
而傀脉、痋脉两大土教法脉,却已与忠义道坛、灵济道坛汇集起来,几座宗派的头头脑脑们齐聚在傀脉楼船之上,已然议定大事——
以他们诸法脉实力,拆分开来,莫说应对黑角山,
就是应对地藏王庙、黑庵坛都十分够呛!
可若他们诸脉合力,
不说竞得那第一的座次,
至少对第二的座次还是很有竞争力!
是以,四脉头头脑脑已然决定,同心协力,大家争取第二个登上真闾山——纵然不能争得第二,也不必占据第三之位!
沦落到最后才登山,莫说是摘取长生宴上甘甜道果了,就是残羹剩饭都没得吃!
各宗法脉皆已推定‘黑角山’便是此次首位可以登上真闾山的宗派,因为黑角山黑旨大师公先前开坛作法弄出那番动静,甚至让不少法脉高层以为,当下真闾山之所以提前显世,盖因黑旨大师公在背后推动了此事!
然而,此下黑角山楼船道场顶层,
诸毛巫脱下一身毛皮,堆叠在道场中央。
丛丛毛发簇拥着一颗颗血淋淋人头,乍然耸立成十八丈高的腥烟法坛。
血气腥烟从法坛上滚滚流泻。
法坛之上,无有大师公据坛作法。
法坛下,
‘金银铜’三位黑角山举足轻重的大师公浑身裹在黑袍子里,惨绿眼眸相互对视,在周遭弟子战战兢兢中,金旨大师公首先开口道:“坛主的命牌碎裂了,这说明了甚么,已然不言而喻。”
它转头望向那水汽缭绕间的惨白巨山,接着道:“连坛主那般雄才大略之辈,都这般潦草死在闾山之上。
可见想要入席‘长生宴’,并非容易事。”
“黑角山上下筹谋如此之久,就是为了今日的长生宴。
眼下真闾山已在眼前,
我们莫非要退缩?
然若我们退缩,其他宗派却不会退缩,一定迎头而上。
如是此消彼长——他们在长生宴上摘得了道果,数十百年以后,南闾山诸法脉之中,可还有我们黑角山一席之地?
莫非我们也学忠义道坛、灵济道坛那般不济事的道门道坛一般,
给自己找个靠山?”银旨大师公冷声开口。
铜旨大师公看了看金旨大师公,又看了眼银旨大师公,最终低下头颅,微声道:“我也觉得,此次机会实在难得,不能放弃。”
金旨大师公看着另外二者,眼神迟疑。
银旨大师公忽然朝金旨大师公跪拜下去:“坛主殒命,依照黑角山继承顺序,您当是下一任黑旨大师公——先坛主为此事筹谋百千年,殚精竭虑,眼下功成在即,您继承先坛主之位,便该继往开来,带领黑角山众毛巫,更上层楼,
凌绝万众!”
“坛主!
我也是这般想的!”铜旨大师公跟着跪倒在地。
围着十八丈法坛站立的众多黑角山头头脑脑、高层毛巫们纷纷跪伏于地,口称坛主。
金旨大师公见此一幕,眼中迟疑之色倏忽消尽,神色间有几分畅快——他本就是当心此下名分未定,自己引领此事功成,最后却被他人摘了果子。
眼下众人共推自己为坛主、黑旨大师公,那他倒没有后顾之忧了!
当即道:“好好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便登山——先坛主虽亡,但黑角山威势仍在,不会有宗坛法脉敢在此时向我黑角山出手!
纵然他们敢于出手,我们黑角山上下毛巫合力,也不惧他们分毫!
升起法坛,
我们这便登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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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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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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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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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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