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萦绕四下,
一杆黑底赤字的旗幡从天穹中垂下,在摆放着诸多兽骨、人头、乃至血淋淋人身四肢的法坛后摆荡飘摇!
满脸横肉,穿一身漆黑法衣,头上缠着漆黑头巾的‘乌头师公’剑指抵在眉心,脚掌勐力践踏脚下的八仙桌,发出沉闷的空响声!
这‘乌头师公’站在由七层八仙桌互相垒叠起来的高台上。
他的脚掌每一次踏在八仙桌上,都引得这七层高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七张八仙桌都跟着止不住地颤抖!
忽然!
‘乌头师公’睁开双眼,张口往法坛上一道以白纸折叠成的空白牌位上喷出一道血箭!
血箭溅落在空白牌位上,
竟形成了一列汉字——‘某某年六月十五日午时生辰’——血液在牌位上竟勾勒出了苏午的生辰八字!
看到那牌位上浮显的生辰八字,‘乌头师公’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在他站立的八仙桌四角,各有一个青年人脚掌踩在桌角,各自不断调整变幻姿势,以令八仙桌重心稳住,不至于顷刻倒塌。
见得‘乌头师公’面露笑意,
东北角立着的壮硕青年当即问道:“父亲,可看到那道人的生辰八字了?”
被其唤作父亲的‘乌头师公’点了点头,
神色阴沉道:“这一对幽州闾山来的师徒,确实本领高强——想和他们硬碰硬,还能战胜他俩,基本上是不可能!
不过,
他俩实力高强,便小觑天下法门,妄自尊大——那年轻道人面对‘煞神轿’竟然都不退避的,心神识藏之间一点都不设防,被‘煞神轿’直接抬回来了他的生辰八字!
此下,我便请下红煞神降乩,
拜一拜他这道牌位!
看我不拜死他!
我一定要叫那大胡子尝一尝——痛失爱徒的滋味!”
悲痛之色从‘乌头师公’眼底一闪而过,身材矮小壮硕的‘乌头师公’从法坛上摘下四支令旗,朝法坛上空一抛,同时口中念咒道:“红煞神,红煞神,今请煞神登我门,我门开在大路东,前有千株不老松……”
乌头师公拉长了音调念诵咒语,
他口中原本字句还算清晰的语句,渐渐变得含混而模湖。
一些阴冷的、腔调莫名的音节混入了正常的语句之中。
寒冽的诡韵在七层高的八仙桌四周弥漫荡漾开来,
立在八仙桌四角的四个青年连连变幻姿势,在寒冽诡韵中不停打着冷战——在乌头师公将长长的咒语念诵完的刹那,四周萦绕的诡韵顿时变得极其浓郁!
灰雾里流转的血色倏忽浓重起来,
一双苍白的手掌从虚空中伸出,抚弄着方才开口称‘乌头师公’为父亲的壮硕青年的脖颈。
那壮硕青年眼睛瞪直了,
身躯直挺挺立在八仙桌一角,
像是被抽去了魂魄,木木呆呆地立在那里。
冬!
乌头师公一跺脚,
七层八仙桌高台都要摇晃颤抖起来。
这沉闷的声响似有一种特别的威能,一下就令壮硕青年从彷似失魂般的状态里回转过来,眼神惊恐地看向法坛前的乌头师公——自己的父亲:“爹,爹,您您您——您现在只有我一个儿子了啊!”
“不用怕!
此次拜死那个年轻道人,必然是十拿九稳。
你不会有事的!
只是现下要借你身子一用。
我儿,你就当自己是睡了一觉吧!”
乌头师公转脸看着壮硕青年,神色迟疑了一下,重又眼神坚定地同壮硕青年说道。
壮硕青年哭丧着脸:“父亲,你这是拿我的命来作法啊,
要是万一有甚么闪失——”
“你是我家长子,我不会叫你有闪失。
不论如何,
我都得保全你一条性命,
你尽管放心!”寒冽的诡韵缠绕在他脖颈周围,好似有一双冰凉手掌抚弄他脖颈一般的感觉在此时浮显了出来,他心头焦急,看向壮硕青年的眼神却更加坚决且笃定。
望见他的眼神,
壮硕青年终于暂且压下心头的惶恐,嗫嚅着嘴唇,良久后道:“父亲,全看你的了啊!儿子的命,全都被你捏在手里了!”
乌头师公用力点头。
壮硕青年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的刹那,脸色就倏忽间苍白若纸,身躯立在八仙桌的桌角,木僵在那里,犹如被抽走了魂儿。
在乌头师公脖颈缠绕的寒冽诡韵,以及那好似有一双冰凉手掌抚弄脖颈一般的感觉,于此刻倏然消褪,乌头师公面朝那道白纸牌位,
内心忽然升起强烈的不安感,
他扭头又看到了木僵在桌角的儿子一眼,
接着,
又从法坛中央的香炉里摘出几道令箭,投向半空,出声道:“白、左、右三座法坛,随我一齐拜牌位!”
几道令箭落下七层高台,
高台周遭,
另外几道隐在雾气中的漆黑旗幡都颤抖翻腾了起来!
做完这些,这位‘乌头师公’总算定下心来,他目光扫过其他三个站在桌角战战兢兢的弟子,呵斥道:“都守好道坛!
道坛若是倒塌,你们必然第一个殒命!”
“是!”弟子们纷纷回应道。
乌头师公回过头去,他手捧着一炷香,朝着那道白纸折成的临时牌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围绕在这座主道坛周遭的几座法坛上,一个个头上缠着黑布的乌头师公,也都在此时手捧一炷香,朝着书写着‘苏午生辰八字’的白纸牌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此时,
浑天道坛传度大法师请来了‘红煞神’,依附于自己爱子身上,入列浑天道坛之中。
他作为道坛里的‘坛主’,自然能运用入列在道坛中的‘红煞神’的力量,自身此下的位格,就相当于现世里的红煞神。
如此,借助‘红煞神’的位格,向一个年轻道人的命格恭敬叩拜——对方承受不住这般叩拜的可能性极大!
仅仅靠这一重手段,
传度大法师都不知道拜死了多少个敌手!
今下因为红煞神选中了他儿子的肉壳来依附降临,他不想仅剩的一个儿子出事,行事自然越发小心谨慎,务求万无一失,为此令得仅剩的几座分道坛都和自己一起‘拜牌位’!
做了这般多的准备,
他笃定自己三拜之下,牌位后的那年轻道人必然殒命!
不会有任何闪失!
传度大法师将线香插入香炉中,
跪伏于八仙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台,缓缓完成叩拜。
一拜,
法坛上的白纸牌位开始燃烧起来。
二拜,
那完全烧成焦黑的白纸牌位被阴风吹散,一道漆黑的门户从法坛上浮现了出来。
三拜,
那道门户倏忽敞开,
一双绽放出血色莲花的双眼就从门那方,看向门这边的乌头师公——传度大法师!
寒意直冲乌头师公脑顶,
他骤然转头,
看向自己的亲子——壮硕青年在此时勐然张开双眼,他眼中盛满了惊恐、畏惧之色,而在下一个刹那,他勐然张开的双眼爆裂开来,两股血泉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苍白手掌在壮硕青年颈后浮现,
那双苍白手掌之后,连接猩红的衣衫,
猩红的衣衫遮住了壮硕青年的身躯,他的身躯就迅速干瘪下去——他的脖颈被苍白手掌看似无力地环住,脖颈上却开始迅速呈现一道道紫红的淤痕!
“赫赫——啊啊啊!”
壮硕青年双腿离开了桌台,
本就开始产生轻微摇晃的七层高台,此下摇晃得更加剧烈!
轰隆!轰隆!轰隆!
在此同时,
灰雾里仅剩的三道旗幡都纷纷倒塌,
隐约能听到桌椅坠地、木块散落的声响!
另外三座分道坛,在拜过那年轻道人的生辰八字以后,都纷纷倒塌了!
“父——啊,父——啊——”
壮硕青年被那双苍白手掌环住脖颈,‘轻轻’提了起来,他的双腿悬在半空,用力蹬动着,汩汩涌出血泉的眼眶朝向乌头师公所在的位置,他用力朝乌头师公伸出了手!
浑天道坛地位最高的传度大法师,亲眼见到自己儿子伸手朝自己求援,
莫大的无力感却在他胸膛内汇集着!
“师——师父!”
“坛!”
“坛要塌了!”
“我们快撑不住了!”
在八仙桌另外三个桌角苦苦支撑着的浑天道坛弟子们,此时终于忍不住都开口出声,向传度大法师叫喊求援道!
“撑住!”
“你们必须得撑住!”
传度大法师扭脸朝三个弟子怒声呵斥,
他转回头看着挣扎力度越来越小的儿子,看着儿子脱离后,渐渐翘起来的桌角,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疾步奔向那个桌角,稳住摇摇欲坠的法坛高台,
接着张口咬破五指指尖,涌出汩汩鲜血的左手五指,抓住了悬在上空、越来越无力挣扎的儿子的左腿!
在儿子的绑腿白布上,画下诡异的血色纹络!
传度大法师随即咬破右手指尖,抓住儿子的右腿,同样画下诡异纹络!
他口中喃喃低语:“白煞神,白煞神,今请煞神登我门……”
一句咒语还未念完,
乌头师公忽然以衣袖掩面,哀怨地哭泣了起来。
哭泣声中,
夹杂着一个细细的、阴阴惨惨的女声:“吾已经百日不登门,吾既登门必死人,今时千家门庭挂白布,明朝万户炕上躺尸骨……”
女声在灰雾里哀哀切切,断断续续地唱着。
灰雾外,
一个洪亮的男声炸响:“你看!
某就说过,,浑天道坛这般乱来的扶乩之法,能同时招来红白煞神的可能性颇低——这般可能性,还没有他们招来某个野乩神,把他们一个道坛上下全祸祸了的概率高!
此下果然是要招来野乩神了!xǐυmь.℃òm
六天故鬼——浑天道坛等众!
赴吾剑下,
如数受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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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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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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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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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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