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指着窗外,“要从这个路口转进去。”
“哦对,你要先去看你舅一趟。”
苏嫣一拍脑袋:“我给忘了。”
完了,这一脚油门已经踩过了,停不了车。
“没事,你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陶醉说,“我自己进去。”
“我还是调个头吧,陪你一起。”
苏嫣很担心陶醉受刁难。
“真没事,你想想我舅胸部以下的身子动都动不得,胸部以上脑子转也转不明白。”
陶醉说,“更何况,他都已经同意把外公的事全权交给我了。”
陶醉觉得,李高伟应该不至于再怎么刁难自己了。
“那行,我先去看看杜霞。等会儿电话联系。”
苏嫣把陶醉放下来,开车走了。
陶醉转进病房,空荡荡的床铺映入眼帘,只有一个护工正背对着她,整理着床单。
“哎?”
陶醉退了两步,看门上的贴牌,李高伟的名字甚至都还没摘下来呢。
“请问,这屋的病人呢?”
护工转过头:“还没办好入院,在楼下呢。我先上来给他整理下行李。”
“不是不是。”
陶醉赶紧解释,“李高伟,之前在这儿住了几个月的,高位瘫痪那个病人。”
“你是来找李高伟的?”
一个护士从门口经过:“出院了。”
陶醉错愕当场:“什么?”
李高伟出院了?
他连下地都下不了,怎么可能出院呢?
“什么时候的事,谁……接他出院的?”
陶醉急道。
“就没多久前吧?”
护士想了想,“一个女的,四五十岁,长得还挺标致的。哎?那女的不是你舅妈么?她常来的。”
“舅妈?”
陶醉脑中灵光一转,赶紧翻出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找了一顿。
她记得自己加过唐毓秀的微信号。
“是不是这个女人?”
陶醉放大了唐毓秀的头像照片。
护士点点头,“就是她。”
真的是唐毓秀?
开什么玩笑,唐毓秀不是沈伯康的情人么?
她从十年前跟李高伟在一起,就是抱着图谋不轨的目的的,现在李高伟都弄成这样了,她难道不是应该早躲远了么?
陶醉站在门口发了一阵呆。听到门外另一个护士过来,跟着刚才同她讲话的那个护士一起走了。
“李高伟的家属?”
“是啊,都没见她来几次。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女儿,后来才知道是他外甥女。早几个月给换了个单人间就没露过面了。”
“倒是李高伟那个女朋友,还挺有情义的。每次过来,都对他照顾有加。这也不知道是发什么财了,前些天过来给他办出院,我看那辆车接人的车,没个两百万下不来,啧啧。”
“中彩/票了?刚那个外甥女……不会是想过来吃舅舅的绝户吧?”
两个护士的声音渐行渐远,陶醉听的却是一清二楚的。
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首先,唐毓秀经常来照顾李高伟,而且无微不至,两人的感情看起来很好。
其次,唐毓秀接走了李高伟,用的还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车。
陶醉觉得自己有点混乱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唐毓秀对李高伟,难道是真感情?
那之前自己认定的一切因由,岂不是全都要推翻了?
她走到楼下服务台,借口自己丢了钥匙,问护士能不能查一下监控。
“这个你要去找保安值班室问问的。”
护士自顾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对陶醉也并不热情。
这时候,苏嫣的电话打过来。
“小醉,你那边怎么样?”
陶醉一言难尽:“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吧,你那边呢?见到那个杜霞和她女儿了?”
苏嫣长叹一口气:“人没了。”
“啊?”
陶醉吃了一惊:“这,这么快?”
送杜霞去医院的事也就是上上周吧?
知道她患上了恶性胶质瘤,医生也确实下过半年时间的“死刑期”。xǐυmь.℃òm
但一想到好好的人,转眼说走就走。
陶醉心里多少还是很唏嘘的。
“她是自杀的。”
苏嫣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治疗,不想拖累女儿,反正……哎,你看完你舅了,要么过来说吧?我正陪着那个杜遥遥呢。”
“行,你等我,我打个车过去。”
陶醉挂了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
刚到地方一下来,她就看到纪俞斐和骆北寻从隔壁一辆车上出来。
上一次跟骆北寻分开后,一晃也有快一周没见了。
陶醉一直忙着餐厅的新菜谱,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外公身边照顾着。
没有主动联系过骆北寻,也没有接到过他的消息。
分手后的兵荒马乱,总有渐渐趋于平静,回归正轨的那一天。
但她从行车记录仪里发现的秘密,却如同埋在心里的一根刺,这一次,她没打算让刺藏在心中,试着磨软泡烂。
她自己找了一个鉴定机构,能够帮忙鉴别空气环境,材质污料这类的,一般人家都是用来测评装修环境。
当然,一些另类小众的需求,也能满足。
比如,陶醉让他们帮忙鉴定一下,这枚黑色十字架上的磨损污渍是什么东西。
她可不觉得,骆北寻刻意把东西从她的提包里顺出来,只是为了回家把玩观赏一下的?
只不过,这个时间还有点漫长,毕竟也是要寄到境外去的。
“小醉?你也过来了?”
纪俞斐这种阶段的社牛,永远是最先破冰的工具人。
一个“也”字,陶醉便听出了端倪。
“你们也是因为杜霞的事?”
“是啊。”
纪俞斐早习惯了给骆北寻当嘴替,“那天我和北哥不是也陪着你们送她进的医院?后来杜霞知道我们是律师,就委托了我们一些身后事的安排。”
“这样啊。”
陶醉轻牵唇角,点点头。
她其实根本就不相信纪俞斐的话。
杜霞的生活如此拮据,估计身后事加起来都不够骆北寻给人坐一小时咨询的报价。
她一个走投无路的绝症母亲,要想给双目失明的女儿留下点安排,所能想到的最高效的手段,基本上也就是像上次一样,当街碰瓷敲诈勒索了。
她能有什么样的身后安排,请得动骆北寻这样的律师?
然而,陶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们这么说,她就权当这么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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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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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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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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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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