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易靠墙慢慢滑下,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头发。
“你不用这样。”
陶醉偏过脸,吸一口气:“你妈目前又没什么大碍。你要是真心疼她,就让她少操点心。带着你这样一个拖油瓶进沈家,你以为她这些年受的委屈还少么?”
“小醉,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风易抬起眼睛,满目赤红色。
他试着抬手去捉陶醉的衣襟,喉咙里喃喃哽咽着:“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答应你,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沈风易……”
陶醉苦笑一声,挪开脚步,“如果不是唐恬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你怎么可能知道自己错了?”
“我……”
陶醉蹲下身,帮他理了一下褶皱的领口,却被他一把抓住,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陶醉没有挣扎,只是那样静静看着他。
那双曾经唯他而已的眼睛里,有同情又唏嘘,却再也没有爱和光了。
“小醉,我……其实我早就已经后悔了。是我贪得无厌,是我经不住诱惑。小醉,我错了……你其实,其实没有爱上别人对不对?我不在乎你跟过谁,我不在乎的!真的,只要你回来。我不能没有你,我现在……我只觉得心疼的马上就要死了,我熬不过去。这几天我一直在,我可以没有事业,我可以没有继承权,我可以没有绿山湖,但我不能没有你……小醉——”
“啪!”
原本贴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柔若无骨,温度暖心。
此时却突然抽力出来,随后狠狠甩了一耳光上去!
“沈风易,你爱错唐恬,就如我爱错了你。有什么大不了,你也不过就才二十六七岁,别逼我看不起你。”
陶醉收回手,在眼角轻轻按了一下。
他说他疼?
他说他的心要撕开,他要死了。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她疼剩下的……
“五年多了,沈风易。但凡你当初说一句,你是逢场作戏,你心里有我,你没想过真的要跟唐恬在一起。我那么软弱没出息,说不定都能原谅了你。”
陶醉说,“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怪我不识风情,你怪我满足不了你的口味和欲望。你利用我最珍视的东西,去逼迫我,控制我,玩弄我,侮辱我。你宁可相信唐恬的每一句鬼话,也不相信我说的真话。现在你跟我说你不能没有我了?你的心会疼?我的心早就疼到死了!”
“小醉……”
沈风易抓着陶醉的肩膀,不顾一切地把她往怀里揉。
她没变,还是那么小小的纤弱的身躯,却再不会像以前那样柔软迎合。
仿佛被架上了一根钢筋,执拗着,抗拒着。
“沈风易。你从我心里挣扎出去的时候,连皮带肉一起扯的。如今我伤口刚长好,又怎么可能还会允许你张牙舞爪地闯回来?”
陶醉推开他,理了理微有卷翘的短发。
“其实我该感谢你把我变成今天这幅样子,让我早早看到,原来离开了你的我,也不会活得像天塌下来似的。最后,我们言归正传,你请不要难为骆小娇,你妈也是。唐恬那边,我可以尝试帮你去劝一下。”
“不,小醉!你不能为我妥协。”
沈风易急道:“那是你外公留给你的东西,你不能让她们得逞——”
“你想什么呢!”
陶醉鄙夷地瞪了他一眼:“真以为我会把长留记的秘方拿出来救你?”
脑子想别的没什么用,美倒是很会想的。
陶醉没有再理沈风易,只从病房门往里看了一眼昏睡在床的骆雪萍。
“照顾好你妈,另外……我不是为了你,一则为了小娇,二则……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了绿山湖的项目,把我爸也哄了进去。”
陶醉想,她有梦想,她要尊严。
但她也有家人。
“小醉!”
沈风易追到电梯口:“其实,陶叔答应跟我一起做这个项目。他是让了很大利润的。他说,他要把半里烟廊留下来,在最初的那份规划案里,这是他唯一的要求。我知道,无论我再说什么你都已经不会再相信我了,你可以回去问问陶叔的。我……我对不起你,小醉,我只是气不过你就真的这样离开了我,我其实并不想那样逼你伤害你的。”
陶醉顿了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心脏的位置微微疼了一下。
“知道了。”
“小醉。”琇書蛧
……
南岛花园,陶公馆。
陶醉难得回家一趟,桃姐惊喜开门。
“大小姐,您回来了!”
“我爸呢?”
“在书房呢。这几天太太跟朋友去外地参加婚礼了,二小姐也一直在学校没回。老爷一个人无聊,饭也不太吃。您回来可好了,多陪陪他。”
想到宋琳娜和陶蓝都不在,陶醉挺受用。
“这件羊绒衫是我刚在商场买的,你打开稍微晾晒一下,悄悄给他放在衣柜里,不用特意说是我买——”
“回自己家,又不是去见什么贵客,买东西做什么?”
陶镌峰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瓮声瓮气地打断陶醉的话。
“爸。”
陶醉招呼了一声。
陶镌峰眯了下眼:“头发剪了?”
“嗯。”
陶醉按了按耳边的微翘。
“你留短发,更像你妈妈了。”
陶镌峰说完,扶着往楼上走去。
陶醉看他的背影,似乎又憔悴了些许。
从陶醉有记忆起,妈妈李心怡就是一直留短发的。
她画画,经常弄染料,长发不方便。
以前陶醉是这样以为的,陶镌峰大概也是这样解释的。
跟着父亲进书房,陶醉看到陶镌峰坐在茶座前,正在起水冲茗。
“你妈不留长发,是因为她心里那个人,喜欢短发。”
陶镌峰吹了吹手里的闻香杯,抬头看了陶醉一眼:“坐啊。茶会沏么?”
陶醉恍然,摇头。
“哼,你外公真正的好本事,你倒没学学。”
“爸。”
陶醉垂了垂眼睫:“我听沈风易说,你入股了绿山湖的项目,想要把半里烟廊守下来……”
“哼,一时糊涂而已。两片破墙乱涂的,哪值这么多钱。”
陶镌峰冷哼一声。
陶醉:“……”
每每提及妈妈的事,陶镌峰的心里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气结。
陶醉想,这个结不解,或许自己跟父亲的关系永远缓和不到正常的样子。
“爸,绿山湖的项目搁置了。”
“我知道。”
陶镌峰一边拣茶,一边漫不经心:“闹出这么大动静,我倒是想不知道了。”
“您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我担心什么?我这副身体,担心还不是死的更早?沈风易这下是彻底玩砸了,又把我搬出来说事儿。小醉,你自己做主吧。以前爸觉得你这姑娘没什么主意,不如踏实点安排了。现在想想,婚姻这东西,先天不足后天畸形。也不是往一张床上铺盖了,就这能结出好因果的。”
“爸,其实你心里一直是很在意妈妈的对么?”
陶醉长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宋姨在一起,是一时糊涂?还是……我妈,她先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陶镌峰脸色一僵,手也支在半空:“你说什么?”
“爸,我就是想问问。”
“啪”一声,陶镌峰狠摔了一盏茶杯。
“这是你该问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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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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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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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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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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