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承庆和卢承礼两兄弟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屋里,火盆中放着炭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
屋外是满天朔风冬雪,呼啸吹过。
这衬得屋里的氛围格外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良久。
年纪更轻些的卢承礼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了。
“大哥,咱家如今这状况相比其他家还算好过……你为何不多收些酒水入手啊?”
“最近长安城里有好多散户,都在找人想将自己囤的贞观十年春出手,却根本没人愿意收。”
“甚至都有人将价格降到了两百贯钱,这价格咱都多久没见过了!”
自贞观系列酒爆火以来,酒水价格便只涨不降。发售价从十两涨到十五两,但市价却是从几十两开始往上攀升的。
最开始时价格涨得很厉害,没过几个月就飙升到近二百贯钱一瓶,往后就慢了一些。
可到现在,却仍旧已经十分逼近三百贯钱!
二百贯就能入手一瓶酒,这已经是市价的六成左右了。
此时不抄底,更待何时!
可是卢承庆沉默片刻后,却摇了摇头。
他叹息道:“价格确实很诱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其他世家都没有动手?”wWW.ΧìǔΜЬ.CǒΜ
卢承礼愣了一下,一脸茫然。
俗话说长兄如父。作为大哥,卢承庆有义务教导弟弟。
“因为大家都在等这价格继续往下压。”
卢承庆喝了一口茶水,解释起来。
“现在是十一月,冬日漫长,距离这个寒冬彻底过去,最起码还有两三个月。”
“才刚开始,这些普通百姓就熬不住了,那么再等一两个月呢?”
“价格,会不会更低?”
话说得不长,但却是一下子将卢承礼给点醒了!
他恍然大悟!
看来,自家大哥跟其他世家是有联系的。而且所有世家都很默契地在这个节骨眼上,同时选择了闭门不收酒!
两百贯钱的价格,他们都还不甚满意。
还想再将其打得更低。
准备抄底!
恐怕连陆恒都没想到,在这个金融市场雏形都还没出现的时代,这些受着最顶尖精英教育的世家贵族们,便已经自己摸索着学会抄底了!
卢承礼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大哥,你们就如此确信,等开春过后这价格又会涨回去吗?万一它不涨,甚至跌了怎么办?”
还是太年轻了……
卢承庆嗤笑一声:“不止是因为这个。近一年来,其他家都跟咱们家一样,几乎是掏空了家底来买酒,手头剩下能流动的钱粮都不多了。如今,还欠着银行许多粮食呢……一时间哪有那么多钱拿来买这些散户的酒?”
流动资金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以世家雄厚的财力,如果放在以前,现在出手将市面上所有酒水一口吃下,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现在各家手头都紧得很,资金都压在酒里头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要拿下散户手头的那些酒?
正是因此,才催化了他们动抄底的念头。
卢承礼若有所思道:
“如此说来,你是想以最少的代价,等两个月,买到最多的酒水……是这个意思吧?”
卢承庆欣然笑了起来。
“正是!”
………………
公主府上。
程咬金带着程处默登门了。
跟他们俩同来的,还有房玄龄。
“房公,您怎么又来了?”
陆恒有些诧异。程咬金他俩倒还好说,毕竟三天两头就找自己一次,再来也不稀奇。
可房玄龄跟他不算熟,而且前阵子才刚来过,事情也说清楚了……没理由再来吧?
房玄龄只叹息了声,边上的程咬金便接过了话头。
老程大剌剌坐下,旁若无人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很有些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贤侄啊,你是不知道老房最近的处境,那叫一个膈应!”
“他听你的话,将家中的贞观酒全给处理了,卖去了江南和北边,价格也就跟市价差不多,江南那边五百多贯,北边四百多。”
“结果这事儿被房家其他人知道过后,尤其是他家里那位夫人,差点把他耳朵给拧下来!”
陆恒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房玄龄在后世最有名的事情并非他的能力和功绩,而是作为堂堂国公、当朝宰相,家里却有一名悍妻。
吃醋这个大名鼎鼎的词,就是从这儿来的!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太理解。
“您难道没有跟夫人解释解释,哪怕只是委婉点说这酒往后会跌?”
房玄龄很无奈地再次叹息,似乎是心累得慌。
“老夫哪里敢说,又怎么说呢?”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她毕竟出自高门,乃范阳卢氏出身,跟娘家关系又好……老夫先前让她劝劝卢承庆,叫卢家别囤那么多酒水在手里。你猜她说什么?”
“她就差将老夫骂个狗血淋头了!”
“还说我眼皮子浅……”
“殊不知,眼皮浅的人是她自己啊!”
屋里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的确,在旁人眼中看来,如今的酒水卖不出去很正常,可这只是短期内的事情罢了。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各家手头闲钱多一些,酒还是能买卖的。甚至价格还会涨,也未可知!
不过,只有现在这间屋里的人清楚——
不会再涨了。
哪怕再涨,也只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半晌。
程咬金拍了拍房玄龄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的,总之这酒能出手就好。你将其卖去别处,或许时间会久一些,但肯定能赶在酒价下跌前全部处理完的。再过几个月,等贞观酒的价格彻底跌得不能看,嫂子便知道你做得对了!”
不劝还好。
一劝,房玄龄便愈发愁眉苦脸起来。
他大摇其头,满腔愤懑终于找了个出口。
“还得等几个月……贱内怕是早要将老夫这面皮给撕了!”
“她不仅不帮着劝卢家,甚至还反过来说老夫。入冬后两月,五姓七望都在等这酒价格继续跌,跌到不能看的时候再出手全数收购。”
“只有老夫和知节这寥寥数人在卖,其余世家勋贵尽数按兵不动。”
“他们都等着抄底呢!”
陆恒挠着下巴,脸色凝重,半晌后却又笑了。
“放心吧,现在这年头,还没人能抄得了我的底。”
“他们想抄底的时候怕是没想过……”
“老子在等着抄他们家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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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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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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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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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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