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涂林宴,每年都会选在石榴花开满南坡的时候举行。
石榴花本就寓意着富贵安康,多子多福,也因此每年的涂林宴其实就是给帝都之中那些还未有婚约的公子小姐们一次相看的机会。
若是男女之间彼此看对了眼,互赠石榴花,也算是美事一桩。
苏梅在宴会前几日突然就吃坏了肚子,头晕眼花地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不能动弹,也因此最终只有苏婳和苏蔷去参加了这场宴会。
苏府的马车刚出现在春山脚下,李如月的车驾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那日随园一事,在帝都流传甚广,茶楼里甚至还专门为他们三人爱恨情仇的故事开设了专场。
此时李如月与苏婳在这宴会前就碰上了,不少人连走路的步子都放缓了不少,小眼神都有意无意地往那两辆马车上扫。
偶尔,彼此之间的视线撞上了,大家皆心领神会地互笑一下。
苏婳刚下马车,还未想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似有若无地看着她,身后就传来了李如月趾高气扬的声音,“哟,这不是苏家大小姐么?你怎么也来参加这涂林宴了?”
“是勾引一个林墨不够,还想着再多勾引几个玩玩吗?”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了。
苏蔷的眉心死死皱在了一起,她刚想说话,苏婳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侧目看向苏婳,苏婳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苏婳已朝着李如月柔声道,“想来公主大概是误会我了,我与林三公子之间本也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
“林三公子乃是天上明月,又怎是我这等脚下泥可随意染指的?自然也只有公主您这等金枝玉叶才能配得上。”
“我也不过就是会些拙劣琴技罢了。”苏婳微微垂着头,声音里还带上了两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却没想到入了林三公子的眼,这才有幸能同林三公子说上几句话,倒是叫公主误会了。”m.χIùmЬ.CǒM
“那日在随园,也都怪我不识水性,不然早些将公主救下来,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儿了。”
苏婳抬眼看向李如月,怯怯道,“不如我再去同林三公子解释一下,莫要让他再误会公主了?”
“可笑,我与林墨之间还需要你解释什么吗?!”
眼看着李如月都被气得笑了起来,苏婳再接再厉,眉眼微微下垂,声音委屈里还染上了几分倔强,“公主说什么都行,只是公主您可莫要误会我了,什么勾引……”
说到这词,苏婳还忍不住跺了跺脚,“若是家中只有我一人也就罢了,被人误会了就误会了,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可是我现在还有两个妹妹啊。”
若说原本旁人都还在围观吃瓜,苏婳这话一出,心中皆有些戚戚然。
家族里的姑娘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她们家中的哪个姐妹被人这般说道,只怕家里的其他姑娘也是找不到什么好的婚事了。
此时众人看向李如月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比起他们,公主们的确可以更肆意妄为一些,便是后院养面首,也不过就是被言官弹劾两句,但驸马依旧可以找,根本不影响。
可是她们却……
瞧着旁人的眼神都变了,李如月身边的一个嬷嬷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婳,这才拉住李如月先一步往石榴林里走去了。
苏婳倒是还不忘礼数周全地在后头给李如月行了一个礼。
待李如月的身影不见了,苏婳这才带着苏蔷慢慢往里走去,把桃子和丹若都留在了马车上。
这也是涂林宴的规矩之一。
只不过在刚刚那一番对话后,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小姐主动上前来同苏婳和苏蔷说话。
涂林宴的宴席就设在石榴林中,每行一段路,便有一个小亭子可供人歇息,里头瓜果茶点一应俱全。
在林中走了好一会儿后,苏婳便觉得有些累了,比起现在相看公子,她更惦念着如何把那些嫁妆拿回来。
当走到第三个凉亭的时候,苏婳说什么都不走了,推着苏蔷同其他小姐一道再去别地转转。
苏蔷似乎还想留下,苏婳忙捶着腿,说自己一会儿就追上来,让苏蔷她们先去。
推拉了好一会儿,苏蔷这才与其他小姐一道先行了一步,走前还不忘同苏婳说自己一会儿会在哪里等她。
惹得苏婳连连笑,忙应了下来。
她拿起一块糕点浅浅尝了一口,觉得太腻便又拿起茶盏想喝口茶解解腻。
忽地一阵香风袭来,惹得她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盏中的茶水也都抖落到了身上。
苏婳扭头,正好看见郑府的三小姐与四小姐说笑着往这边走来,两厢一对眼,郑府的那两位小姐嫌弃地看了苏婳一眼便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时风卷起了苏婳放在桌子上的帕子,吹到了郑家小姐们的脚边,郑四小姐装作不小心地在上面踩了一脚。
走前,还不阴不阳地刺了苏婳一句,“继母可真是难做啊,不过就是少关心了一句,就被逼得哭着回了自己娘家。”
苏婳没理她们,只是几步上前捡起帕子,低头开始擦自己身上的茶水。
毕竟嘴长在苏大夫人身上,府里的事情祖母也没让流传出去,旁人不知道自是正常的。
这时,守在凉亭的丫鬟见状便上前询问道,“姑娘可否要去厢房换件衣裳?”
如今尚未入夏,山风本就还带着一些凉意,身上湿着衣服的确很容易着凉。
苏婳思忖片刻后,便点了点头,笑盈盈道,“那便麻烦这位姐姐了。”
她边随着那丫鬟往外走,边说道,“换洗衣物我车子里便有,让我的丫鬟送进来即可。”
那丫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她将苏婳送进附近的厢房后,行了一礼,便往苏家马车的方向走去。
只是苏婳在厢房中等到衣裙都快干了,桃子的身影都还没有出现,此时她终于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正当她匆匆想要往外走的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花衣的公子堵住了她的路。
只见他摇着折扇,微微抬了抬下巴,略带轻佻地说道,“刚才我远远瞧着美人一人独坐房中,想着应当是有些寂寞,所以才特意过来陪陪美人。”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故意给英国公府小姐下药坏了她清白,最后逼得她不得不悬梁自尽的纨绔子弟,万兆成。
他也是平南侯府万家的嫡长公子,万贵妃的亲侄子,李如月的表哥。
当年正是因为有万贵妃的缘故,最后英国公府小姐那事儿也不过就是不轻不重地惩罚了他一下,便过去了。
苏婳的后背微微绷紧。
今日的确有些大意了……不过瞧这万兆成明显纵欲过度的虚浮脚步,她应当还是可以徒手把他撂倒,安全出去的。
想到这儿,苏婳的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可是下一息她的鼻子里便闻到了一股极其甜腻的浓香。
等她明白过来想要屏息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意识消失前,苏婳听到万兆成抱起了她,笑着在她耳边道,“今日便让哥哥好好疼疼你,让你快活快活,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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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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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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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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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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