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不知道怎么博同情,一味抵赖,只会耗尽所有人的耐心。
贺爽却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想要让大家同情你,就是在弱的时候要做出不甘示弱的姿态。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花最招人心疼了,不是吗?
柳舒仿佛极力压制痛苦,嘴角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理了理吹乱了的长发,一袭红衣虽有污损,却也衣袂飘飘,腰间玉珏自在风中叮咚作响。
柳舒本来就很美,不同于女主角季柔温柔清冷,她美的炽烈决绝,像日光般骄烈,而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傲然之气。
众长老面上平静,视线交汇时也换了神色。
吕宫长老见状率先开口,“你私闯禁地,此罪可认?”
柳舒朗声道,“弟子认罪。”
吕宫道,“你倒爽快,那便罚你昊阳塔禁闭十日,你可认罚?”
“弟子认!”柳舒丝毫不惧,仿佛这刑罚于她而言不过尔尔。
周围一片倒抽气声,关进昊阳塔可是门派内最重的刑罚,就算掌门之流进去能全胳膊全腿的出来都难说,更别说柳舒这样的废物了,竟就这样认了?这还是柳舒吗?怕不是被夺舍了。
柳梦阳急道,“舒儿你!”
柳舒给了老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虚弱开口,“只是弟子并非私闯,而是误闯。虽然仍逃不过责罚,却要让各位长老明白弟子并非有心。”
美丽的女子气若游丝,虽有傲骨,却无一丝傲气,像一株凌寒开放的梅花,绽放在所有人的心间。
贺爽就不信自己在话剧社苦练三年的演技没有用,她就不信有人顶得住!
果然,各宗门的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柳舒见风向对了,继续表演,“弟子昨日去往灵宝台取灵石,撞见后殿有人鬼鬼祟祟潜逃出去。弟子怕是有奸细潜入门派,会对门派不利。急忙追去,谁想那人到了积云峰就再无踪迹,本来想着折回禀报,忽然被一阵邪气所困,再醒来时人已在禁地之中了。”
她知道转头李雨凡把苍玉镜给了季柔,季柔如今正在海云间逍遥自在,还不知道苍玉镜是玄道派的宝贝呢。
自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又怎么能让始作俑者好过呢。
各长老神色大异,灵宝台后殿可是放着许多灵器宝贝。若是有人鬼祟而入,玄道派损失可大了去了。
掌门林明远凛然开口,“柳舒,你可知道说谎的后果么?”
柳舒点点头,“弟子虽然平时娇纵了些,可这种事关门派大事决计不会撒谎的。”见柳舒神色坚定,丝毫不乱,派去灵宝台的弟子还没回来,林明远心下已经有了几分相信。
李雨凡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己把柳舒带来思羽台仿佛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很快,前往灵宝台的弟子过来回话,殿内果然丢失了镇压魔气的法宝苍玉镜!
此镜以千年灵髓为柄,取东海之极万年冰凌打磨为镜面,灵气深厚,境内自有十方空间,一旦有魔气,便将其吸纳入镜内,再不得出。
这等宝贝向来是听雪宗私藏,不过是临近仙门大会,听雪宗才从私库取出放在灵宝台中。
如今,竟然丢了?
听雪宗宗主骆君昊眉心大动,怪不得这几日右眼皮一直跳,宝贝丢了能不跳吗!
柳舒俯身下拜,“弟子想说的都已经说完,如今自去昊阳塔领罚。”
说完起身,拖着沉重的躯体,一瘸一拐的走下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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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心里数到三,果然有人开了口。
高座之上,一个中年人开了口,声音浑厚,“吕长老,我看柳弟子不似作伪,如今追回苍玉镜才是正事,万不能让这等宝物流落魔族之手啊!”
哈哈哈,果然是刀不割在谁身上不知道痛。现在宝贝丢了,自己又是唯一“见过”贼人的人,当然不能丢进塔里自生自灭了。
吕宫凝神想了一会,转身对掌门林明远说道,“师兄,您看呢?”
林明远缓缓开口,“若柳舒所言是真,如若不是门派之中出了叛徒,那便是有了法力高深的歹徒潜入。不论如何,我玄道派都不能坐视不理。我看,不若让柳舒好好回忆所见之景,好捉拿贼人,将功抵过吧。”
柳梦阳猛猛点头,对对对,将功抵过。
吕宫见状,“柳舒,你先回清源宗养伤,好好将昨日所见回忆出来,好提供贼人的线索!”
柳舒转身行礼退下,众人也渐渐散去,唯余李雨凡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的背影,沉思良久。
这两日,玄道派讨论最多最大的八卦就是,到底是谁偷了苍玉镜。
柳舒一点也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只一味赖在床上“养精神”,不养好精神怎么能“回忆”的起来呢?魔气入体对柳舒来说就像是吃了一坨垃圾,不过只要她不处于意识混沌之中,那魔气就不能将她怎样。
魔气入体带来的影响虽然还不致命,但是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柳舒还试了试书中的“屏气凝神,感受天地灵气,顺着血脉游走”。
屏气,她会。凝神,她也勉强会,就是灵气一丝一毫都没有入体的意思。
反倒是脑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嗤笑,她只当是系统君在修bug,并未在意。
所以,她摆烂了,还是等专业人士指导指导吧。
这两日柳舒的听竹院也是热闹非凡,除了她爹送来的滋补佳品,听雪宗的灵丹妙药也没少送,吃的柳舒都快眼睛冒火鼻流鲜血了。
除了吃,她就是在床上躺着,柳舒感叹:在这种超大的床上翻身,就是比宿舍一米五的床舒服啊。
况且这床是以生在南海秘境中千年的降香黄檀沁了万年灵髓打造的,不仅能助人安眠,还能滋养灵气,因而柳舒最近睡的倒是不错。
自禁地回来第三日,柳舒又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李雨凡那个烦人鬼跑过来,柳舒还能继续睡。
柳梦阳走前还贴心的掩上了门,让两个人好好培养感情。
“柳舒,我已将苍玉镜找回来了,你去将它物归原主吧。下次万勿这般莽撞,偷拿别宗的灵器了。”李雨凡俊眉微蹙,仿佛在耐着性子压制什么。
若柳舒还是原书的柳舒,是不是就激动的感激涕零,傻乎乎地去还了苍玉镜。毕竟大师兄好不容易对着“自己”柔声细语的讲话,那自然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
可她的下场呢?刚出昊阳塔禁闭,就被拖去受刑,一百灵鞭。
自开山立宗以来,只有宗门中罪大恶极之人才会受灵鞭之刑。
可她又怎么罪大恶极了呢?
不过看错一人,爱错一人。
受刑时,书中的柳舒遥遥望着并肩而立的李雨凡和季柔,心如刀绞,那灵鞭仿佛一遍一遍抽的不是她的脊骨,而是抽在她的心上。
就连季柔看着柳舒的惨状都忍不下去,想要求情,却被李雨凡拦住。
她记得很清楚,李雨凡冰冷的语调,残忍的话语一字一句顿出,“这是她该受的。做错了事,就要受罚,理应如此。”
柳舒最错的就是喜欢李雨凡,并且失去了自我,沦为别人的附庸还不知停止,还要把性命搭上。
那可是一百灵鞭啊!带着倒刺的鞭子,一鞭一鞭下去,血肉横飞,直见森森白骨。肉身还不算什么,灵鞭自有灵性,自经脉而上,不断磋磨受刑人的灵根。
柳舒的灵根极为纯粹,就算她魔气入体,痛苦异常,那些魔气也未对她的灵根造成影响,要不是这一百灵鞭,也不至于被残存的魔气侵袭,彻底毁了根基。
她不相信李雨凡不知道自己此去,便是有去无回。
“莽撞?偷拿?大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柳舒装傻。
李雨凡沉气厉声道,“这镜子不就是你拿来给我的么!你还在装什么!谁知你胆大包天,竟然偷盗灵器,如今我可以不追究,你拿去还了便是。”
柳舒都要气笑了,长老还没追究,他追究个什么劲?还“还了便是”,骗鬼呢!
“大师兄,你怎么越说我越迷糊?我前两日才在长老面前说有贼人偷盗,怎么转头我拿着苍玉镜回去说这是我拿的?”柳舒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仍是一派天真烂漫。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啊?”柳舒连着追问,上扬的语调让李雨凡一时无法招架。
“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的这样的主意!偷盗灵器栽赃给我?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李雨凡一脸痛心疾首愤然道。
柳舒无语。偷东西是不对,但是不还是为了李雨凡么?用得上的时候就是好师妹,用不上就是烂抹布啊。现在还变成她蓄意陷害了,早干什么去了,但凡能他正视柳舒的情感,就不该收苍玉镜。收了又随手送了出去,发现不对劲了,便支使她还回去,好人都让他做了,凭什么啊?
“在师兄心中,舒儿便是这般模样么?”柳舒虽然在嘴上逼问,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没了恋爱脑的柳舒已经感受不到那种,曾经撕心裂肺,挖空心脏的痛楚。
只不过,心下还是一片悲戚,人心凉薄不过如此。
“师兄推我出去,到底是为了心中正道,还是一己私心?”柳舒盯着李雨凡的眼睛径直发问。
心中正道?还是一己私心?
他到底是因为柳舒偷盗而想让她自首,还是因为担心牵扯出自己和季柔?李雨凡自己也说不清楚。
柳舒承认,自己不是啥好东西,但是她这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从不矫词伪饰自己的欲望。
她不会理所应当的挥霍别人给予她的爱,也不会利用完别人再一脚踹开,更不会有了婚约还和别人卿卿我我!
比起李雨凡这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柳舒还是觉得做个自私刻薄的小人更快活。不用给自己套上重重枷锁,明明想要,嘴上却说不要,满嘴仁义道德,失去作为人可贵的鲜活气。
不要这婚约,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解除,偏要用最恶心的方法,一次又一次给了希望,又让柳舒心碎一次又一次,直至彻底绝望。
这一点,贺爽倒是深有体会。什么“只要你不说分手,我们就不会分手”这种鬼话,一般都是在给你打预防针,有一天你忍不下去了提了分手,他就把罪责全部推在你的身上,然后继续维持深情人设,好像他对你多情深根种似的。
柳舒看着李雨凡迷离的神情,心下了然,泠然开口,“好,我答应你,这就去物归原主,不过自此,你我恩断义绝。”
从李雨凡手中夺过苍玉镜,柳舒直直冲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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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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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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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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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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